怎样要回借走的九块六毛钱

文/早子

 

 

莫科在这此起彼伏的笑声里似乎听出有朱宽的声音，便将信将疑地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在210宿舍的门口，莫科看到里面有很多人围在一起，彼此有说有笑的。莫科一眼望过去并没有看到朱宽，于是莫科走了进去，一来想确定朱宽到底在不在，二来也想去弄清楚这帮人究竟在说些什么，竟这么开怀。

宿舍里足足有十五个人，这六人的宿舍一下子承载了这么多人真是举步唯艰。

“莫科啊，我们正谈到你呢。”正对着莫科的庄思看到了莫科，给莫科打了个招呼。

“谈我？我有什么好谈的？”莫科在说话的同时，眼光并没有看着庄思，而是观察着周围的人，莫科只想确定朱宽有没有在场。

“我们正谈性呢！他们说你性冷淡，我坚决表示反对。”胡朔一边说着，一边给在场人挤眼色。可是莫科明显没有注意到。

“哦，是吗？那你认为莫科是什么？”

“阳痿咯。”

“哈哈哈哈。。。。。。”

宿舍里又是一阵喧闹，胡朔显然是在嘲笑莫科，但莫科并没有放在心上，他不停地在寻找朱宽的声音，而就在大家哄堂大笑的时候，莫科又听到了那个他期待的声音，然后沿着声音的传递方向，他终于看到了朱宽。

“朱宽也在啊！怎么今天有空到宿舍来玩啊？”

朱宽是个走读生，他家里很有钱，父母在离学校不远的地方给他租了个房子，大家一般是很少见到他的，又因为现在都是大四了，课不仅少，而且都是可上可不上的，所以看到他的机会就更少了。

莫科上一次见到他是在学校的超市里，那已经是两个星期前的事了，当时朱宽正在收营台前付帐，突然看见了莫科，于是让收款小姐等一等，他朝莫科走了过去。

“莫科啊，过来买东西啊！”

“是啊，你买完了？”

“买了一点，还想再买个洗发水。”

“哦，洗发水在那边。”

“不过，我身上钱不够了，你看能不能——”

“这样啊，行啊，不过我身上也没带太多钱。”

“没关系，只差几块钱而已。”

“好的，你去买吧。我买几包面。”

最后，莫科帮朱宽掂了九块六毛钱。在那之后，每次在课堂上，莫科都在寻找朱宽的身影，但似乎朱宽从来没来上过课。已经两个星期过去了，这两星期里莫科每节课都去了，可是他每次在教室里环顾之后发现朱宽不在时，就趴在桌子上睡下了。当他一觉醒来的时候，首先做的仍然是环顾一下教室，当确定朱宽不在时，他终于放弃了。

莫科时常在想九块六毛钱是不是永远也回不来了，要说朱宽不还也未必有什么不对的，当时答应借给他时也并没有谈到还钱的事，怪也只能怪自己太大方了，那时候竟然考虑都不考虑就借给了他，以后断也不会做这样的傻事了。但莫科始终不甘心，欠债还钱应该是最基本的道德，何况他是出于好心借给了他，他就算不还，也最起码表达一点谢意才对。最让莫科痛心的事，这九块六毛钱，相当于他一天半的伙食费，如果真的就这么一去不回了，那他就不得不省下几顿饭钱了。不过，莫科也并非完全以为这钱回不来了，朱宽也许是忘记了还钱的事，像他那样的大款，这点钱应该是不会放在心上的，而他之所以没来上课，也无非是上课太没劲了，他在自己既有空调又有宽带的房子里多舒服，何必来受这个罪呢！只要学期还没结束，他们始终还能碰到的，期末考试他总该会来的吧。只要他们碰面了，朱宽多少应该想起这个事，就算他想不起来，自己直接朝他要得了。

渐渐地，莫科似乎没那么频繁地考虑钱的事了，今天上午他没去上课，舒舒服服地睡了个懒觉。当他从床上爬起的时候，已经是十一点了，他刷了牙洗了脸后坐在凳子思考着午饭该怎么吃。他觉得早饭省下了，中饭应该吃点好的补偿一下，可是他又想，那九块六毛钱抵偿了他四顿饭，算上今天的早饭才三顿，计划还没有完成呢。虽然那钱并没有确定是回不来了，可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呀。最后，他还是决定遵着计划做。

就在莫科思考午饭的时候，他听见了一阵喧闹声，是从临近的宿舍传来的。莫科一开始没有在意，继续琢磨自己午饭的安排，况且这种喧哗平日里也听的多了，无非是一些无聊的人在谈一些无聊的话题，莫科从来不会参与进去的。而就在莫科终于确定了午饭的内容时，他突然在那此起彼伏的笑声中听到了一个不算熟悉却是自己期待已久的声音，于是他先搁下午饭的事，去探察一下这个喧闹的人群。

莫科看到朱宽之后，心情突然轻松了许多，他没有理会大家对他的嘲弄，而是微笑着跟朱宽打了个招呼。

“唉，没办法啊，缺了两个星期的课，辅导员打了电话给我，警告我呢！”

“是吗？”

“那可不？她还吓唬我说，再逃下去，我就拿不到毕业证书了。”

“哦。”

莫科有点失望，他本以为朱宽见了自己就会想起借钱的事，然后理所当然地还给自己，可是朱宽似乎一点都没印象了，只顾着说自己的事。

“你知道她是吓唬你的，那你还是乖乖地来上课了嘛。”

“没办法啊，宁可信其有啊！”

“你们有没有见过辅导员男朋友？”

“没有啊？她有吗？”

“我也不太确定，我看过她跟一个男的走在一起，两人还挺亲热的。”

“不会吧？她那样子也有人要啊？”

“人家也算有地位的人啊，这年头只要有钱就行啊！”

听着大家的讨论，莫科真是又急又恨，他试图直接跟朱宽提还钱的事，可是又说不出口。九块六毛钱虽然不能算小钱，可是也不至于追着要吧，那样会被大家认为自己很小气的。然而，朱宽一直没有还钱的意思，他大概是没想起来，可要是自己不说，他要怎样才能想起来呢？莫科的心又沉重了起来，他本以为只要能见到朱宽，这钱的事就有下落了，现在朱宽就在自己眼前，可是那钱却一点回归的迹象都没有。

在场的人，除了莫科以外，都在放肆地说着，笑着，一部分仍然忘不了对莫科戏弄一翻，莫科也只是冷冷地回应他们。莫科看着朱宽狂笑的脸，突然觉得这张脸十分恶心，而朱宽一如既往地陪着大伙闹，还不时地用手比划，甚至笑的前仰后翻的。莫科对他越发地烦感，他很想教训眼前这位得意的家伙，而朱宽越是得意，莫科这种厌倦就越是强烈。莫科实在忍不住想提出还钱的事，他觉得一旦他手出来，朱宽铁定就没那么得意了，而大伙如果知道朱宽还欠别人钱，而且两个星期都没还，也务必会对那他当话题，那时朱宽的脸真是丢大了。但莫科终究还是没说出口，他仍然担心这样做会破坏自己的名声，对九块六毛钱如此计较，大家肯定以为自己太小气。就这样想来想去，莫科还是放弃了，他转身离开了宿舍，回到了自己的宿舍。

坐在凳子上，莫科仍然能听见210宿舍的喧哗声，而朱宽的声音此时比先前更加清晰了。莫科坐不住了，他突然想起来自己是准备去吃饭的，至于钱的事就让它灰飞烟灭吧，反正自己已经快完成了计划，只要再省下一顿饭，那九块六毛钱就当自己丢了。

莫科的中饭如往常一样吃了两块七毛钱。吃完饭后，他开始惦记钱的事了。他显然还是放不下那九块六毛钱，虽然他没了这钱后，生活并不会出现太大的不便，而事实上他的计划已经缓解了失钱后的压力，可是毕竟那钱本该是属于自己的，欠钱的人应该很自觉地还回来才是，现在倒好，逼得自己不得不放弃它，真是越想越不甘心。可是莫科现在能做些什么呢？他刚才已经有很好的机会去要回这九块六毛钱了，是他主动放弃了，现在再去惦念那钱，真是自打耳光。但莫科显然是放弃的念头更多一点，因为他已经在计划着晚饭吃什么了。

在食堂的门前站了一会，莫科决定晚饭还是吃面，这样一来他又可以省下一点钱了，如果再连续吃两顿面，那个计划就可以提前完成了。到时候管那钱能不能回来呢，如果回来了，就当无端多出了九块六毛钱，回不来就拉倒，总不会穷死、饿死的。于是莫科朝学校的超市走去。

莫科在去超市的一路上，对自己的想法暗自地欣喜。他想，自己虽然不是什么有钱人，但是总算还借钱给大款，而且借了钱之后就不用还了，这显得多么阔绰啊！要是大家知道了，肯定会对自己另眼相看的，就算不知道，自己也挺骄傲的，突然间就做了这么伟大的事，一般人还做不到呢。

进了超市的门，莫科径直朝摆面的架子走去。这时突然有个声音传了过来。

“莫科啊，来买东西啊！”

莫科转身一看，是朱宽。

“是啊，来买面。”

“又买面啊？你生活太节省啦，都瘦成什么样了！”

“也不是啊，面挺好吃的。”

“呵呵，可能吧。我是不太喜欢吃，那东西吃多了对胃不好。”

“各人胃口不同嘛。强迫不来的。”

两人相视笑了笑，莫科早已想到还钱的事了，可是他仍然开不了那个口，不过他起先想到的是，朱宽上次就是在这里朝他借的钱，要说在宿舍，他想不起还钱是因为没有提示。现在他们又在这里碰面，他总应该想起来了吧。可是寒暄了几句之后，莫科发现朱宽没有丝毫要还钱的意思，于是他也认了，既然自己开不了这个口，对方也没有那个意图，还是算了吧。总算自己还能当一次阔老，也不吃亏。

“上次好像借你钱还没还吧？”

莫科看到场面比较尴尬，正要转身去拿面时，突然朱宽提到钱的事了。莫科像是被惊了一下，他正在转动的身体，突然停了下来。他傻傻地看着朱宽，有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在这短暂的时间里，莫科忽然又发现眼前这个人并不是那么可恶，原来他还是记得借钱一事的。

“哦，是吧？我都忘了！”

“哈哈，我也差点忘了，幸亏在超市里看到你。应该过去很久了吧？”

“没多久吧，记不太清了。”

“管它多久呢，反正是借了。莫我今天没带够钱，还不能还你，你看我自己买的东西都没钱付了，你能不能帮我再垫一次？下次我一起还。”

莫科的心一下子从激动变成沉重，他的脸明显的僵硬了起来，并且开始发烫，原来这个该死的欠钱不还的家伙从来没有还钱的意思，而是要借更多的钱。莫科冷冷地看着朱宽，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考虑到底借不借。

“真是不好意思，我这次也没带够钱，我也要买很多东西呢！”

“哦，是这样啊，那你带了多少啊？”

“没带多少，正好够我用的。”

“哦，那算了，我就少买一样吧。”

朱宽话音刚落，身子便转了过去，走向了收营台。莫科见他走了，自己也去拿面了。而当他拿起了两带面正要去收营台时，他突然觉得不能就这么过去，他刚才明明对朱宽讲要买很多东西的，而且身上的钱正好够自己用，现在过去付钱，如果拿出10元的票子，结果才买了两袋面，岂不是穿帮了？于是莫科又去其它的架子逛了逛，而他的眼睛不时地朝收营台那边看去。

朱宽终于付完钱走了，莫科也终于不再瞎转悠了，到收营台付了帐，回了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