臊子,你不必为卑微而害臊
(2024-02-23 08:21:3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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臊子,你不必为卑微而害臊
上海吃货对担担面并不陌生,但凡去川菜馆打卡,少不了每人来一小碗收尾。此物物美价廉,鲜香麻辣,吃到嘴巴一个红圈圈,皆大欢喜。
有一篇专讲锦城老味道的文章,其中的担担面写的极为生动:“卖面者用扁担挑起担子,晃晃悠悠、颤颤巍巍地沿街游走,还边走边叫:‘担担面,担担面’”。
一碗具有经典意义的担担面应该是这样的:面条滑爽,臊子鲜香,味道咸鲜微有酸辣,芽菜香味浓郁,麻辣令人激奋。在成都美食圈里,它虽卑微而不可缺席,脆臊则是其中的亮点。
川黔脆臊
脆臊是什么东西?文章里这样写到:“‘脆臊’的制作也很讲究。猪腿肉剁成肉末,在油锅里煵干,加料酒去腥,加盐、胡椒粉、味精调味,最后加甜面酱炒香。”炒好的臊子色呈茶红,肉香扑鼻,颗粒松脆不僵。
“煵”是四川方言,《中国烹饪辞典》对其的释义是“指将泥、末的原料放入锅中,加油,用中火炒干水分,或炒出颜色,炒出香味”。今天我们在川菜馆里吃担担面,那肉末多浸泡在汤里,虽然入味,吃口却不脆,跟老成都写的“一瓢脆臊”大概不是一回事。
和四川相邻的贵州饮食中的臊子,可能是担担面之外的另一种呈现。云贵川在地理上属于一个朋友圈,人文相亲,风俗相近,饮食习惯多有互通之处,臊子也许就是一个证明。
和自古有“天府之国”美誉的四川相比,山多地少的贵州物产和供应要贫乏多了,老百姓的生活也更加艰苦,一般农民一年到头只杀一次猪,却要满足全年脂肪与蛋白质的基本供应。黑毛猪打过一次牙祭,其余部分就要做成香肠、血肠、咸肉、风肉、火腿等。这些肉食挂在厨房横梁上,每天烟熏火燎,边发酵边杀菌,吃到年根岁末也不会坏,而且别有一番风味。讲究一点的人家还会做一些臊子,专取猪后颈上肥瘦相间的一块肉,切成长方形肉丁,在油锅里炸去水分,捞起控油,加盐、酱、醋、酒、花椒、香料等,慢慢焙透,冷却后存入陶罐,用绵纸封死。家里来了客人,招待吃面条,女主人从陶罐里抓一把撒在面条上,算是开荤了。
脆臊颗粒分明,外脆里酥,有浓郁的肉香和酱香,用牙齿挤压油脂时,仿佛能听到咯吱咯吱的声响,类似猪油渣的芬芳款款升起,一下子唤醒了儿时的记忆。
还有一种软臊,与脆臊做法稍有差异,油炸后加料稍多,软中带酥,肌理清晰,也是极好吃的。臊子卑微,你说它们是猪油渣的2.0版也没错,老一辈的贵州人一说起臊子,眼泪哗哗的。
戏说臊子
在中国饮食史上,臊子的历史相当悠久。我们认为臊子的发明与祭祀有关,有了一点肉食,先敬鬼神,再敬祖宗,最后大家分而食之,为避免肉食腐败变质,就想出保存方法,逼出水分,加酱料提升风味,延长自然环境条件下的存放时间。肉干、火腿、鱼鯗、菜脯、酱菜等都是物质匮乏条件下的产物,中外概莫能外。
不过,这个鲞那个脯后来都成了美味,直到今天,没有咸肉就没有腌笃鲜,没有梅干菜就没有霉干菜焐肉,没有火腿就没有五件子和蜜汁火方。哇,咸鱼鳖蒸肉饼子就是我的最爱。
关于臊子,最具戏剧性的大概是在《水浒传》第三回“史大郎夜走华阴县,鲁提辖拳打镇关西”里。草莽英雄鲁达为给金翠莲出气,去找郑屠户算账,却选了一个讨喜的动作,先要“十斤精肉,切做臊子,不要见半点肥的在上头”,等郑屠户切了半个时辰瘦肉臊子后,他却“再要十斤都是肥的,不要见些精的在上面,也要切做臊子”。郑屠户心里已经在嘀咕了,但仍压住火气为客户服务,切好用荷叶包上。不承想鲁达又出了一道难题:“再要十斤金软骨,也要细细地剁做臊子,不要见些肉在上面。”这下惹恼了郑屠户,正好跳进坑里,鲁达上去拳脚交加,叫郑屠户的脸面“开了个油酱铺”。
可见在饮食文化繁荣发展的宋朝,像“经略相公”这样的土豪家,臊子一买就是十斤已是常态化消费了。
曾经,臊子是老百姓清寒生活的记录,也是面食的灵魂。上海老饭店里的八宝辣酱,起锅前要是抓一把脆臊进去,肯定会更好吃,本帮的葱油拌面如果加点脆臊,也会有意外的惊喜。如果在芝士披萨上撒一把脆臊呢?我可不能多说了,要收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