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关山度若飞

四、岭上和他的一家人
岭上是二大爷对面炕那家男孩子的名字,因为临出生那功夫,他娘正挺着个大肚子和他爹去小北山侍弄地,家门口转圈都是大山,开不出地来,生产队在小北山那面开垦了许多耕地,黑土抓一把,能攥出油来,刨一坑,就能长出庄稼,就是路太远,人们每天得往返四十多里路去种地。这不,他娘还没有走到地头,半道在一个山岭上,就生出了孩子,农村人起名也痛快,直接管孩子叫“岭上”。
岭上原来陪二大爷睡一条炕,俺来后,他到别人家睡了几宿,来回吃饭也不太方便,后来干脆搬回来和俺拱在了一个被窝里,虽然只比俺大两岁,但农村孩子长得结实,黑红脸膛,说话挺赶劲,我们俩都是光腚子睡炕席,早晨起来,互相一望,呵呵直笑,谁都是咯得满身席子印。有时两个人一块起夜,关东山半夜嘎嘎冷。俺俩光身子冲着门口雪堆撒尿,趁身子还没冻透,又哧溜钻回了热被窝。早起来他娘看到雪堆上泚出的尿印子,嗔怪“两个懒鬼,撒尿也不走远点!”,俺只是心里偷偷笑,她娘哪知道俺们是光屁股出去尿尿啊。
岭上白天活挺多,他告诉俺,家里已经给他说了亲,娘家是小北山的,没办法,山里孩子都结婚早,得想法多挣点钱,过两年好把人家姑娘娶进门。他几乎每天都进山里伐木头,傍晚时浑身霜雪的从山里拖回一大爬犁木头来,上几次山,岭上就得待家里一天把木头打成拌子,先把木头搭马架子上,锯成一段段的,然后抡起板斧一劈四半。劈好的木头拌子,在屯子里可以卖出去,三元钱一丈,俺跟岭上去别人家摆过拌子,把拉来的几爬犁两尺长拌子在人家院子里齐整整地垒起两米高,一丈长的木拌子墙,待人家用尺丈量准了以后,才付钱。那么多的木头拌子,一大卡车也拉不走,才卖三元钱,岭上就这样用力气和汗水积攒娶媳妇钱。
岭上的爹和娘,都是老实巴交的庄稼人,早年从山东日照下关东落脚到了龙泉镇,日子也过得挺紧吧,一个女儿头年刚出阁,嫁给了县城里一个吃公家饭的男人,当时让屯子里许多人家羡慕,现在还看不出来到底能借女婿多少光。从俺到二大爷家那一天,就像岭上家来了贵客一样,他爹妈一天几趟的看俺,做点好吃的,先给俺和二大爷送来吃,二大爷外出玩牌时候,人家干脆就把俺叫到一桌吃饭,和一家人一样。有天晚上俺贪吃了大铁锅里烀的猪肉,又没饥饱的多喝了两大碗肉汤,有可能肚子承受不了啦,到半夜时,突然反胃,顺着鼻孔往外喷,听到动静,岭上的爹娘都慌忙起身过来了,又拿水,又翻腾着帮助找药,整个折腾得他们一宿没睡,一大早岭上他娘,又熬了一盆小米粥送过来,让俺喝点稀粥,养养胃。
岭上的爹娘一冬天也不闲着,在外屋地用一个大笸箩盛着山核桃,有点功夫就蹲在那里砸核桃,抠核桃仁,一斤核桃仁能卖六分钱,有时一天抠满满一盆,山核桃有的是,家门口林子里把雪扒开,地上挺厚一层山核桃,笸箩里的山核桃抠完了,随时到外面现弄都来得及。俺没事也围在笸箩旁边帮助抠核桃仁,边抠边吃,有次差点吃了一碗核桃仁,岭上他娘笑着说“油性太大,别吃多了,拉肚子”,但俺没拉肚子,倒是头痛了半天,后来才知道,核桃仁吃多了伤头。
正月初四,岭上姐姐从城里回娘家啦,原来姐姐只比岭上大两岁啊,俊俏的脸庞,身后一条粗大的辫子,看到俺后,往俺兜里装了不少县城带来的杂合面饼干和糖块。姐姐的到来,给俺们带来不少欢乐,岭上还有他爹娘话多了不少,白天大家围坐在笸箩旁抠核桃仁,拉呱说笑,真开心,有时姐姐还把俺叫到里屋炕上,玩攒口袋、抓嘎啦哈,看到俺笨得把口袋扔到了自己脑袋上,姐姐笑得前仰后合。待了四天,姐姐要回县城了,临走时姐姐烧水,给俺洗了头,洗了脸,搓着俺脖子后的灰,直埋怨二大爷没照顾好俺。岭上的姐姐走啦,俺们沉默了好几天,总感到身边好像缺少了什么。(未完待续)
加载中,请稍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