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波兰的悲剧后，我的第一反应是历史的轮回简直残酷得令人难以承受，它让波兰的精英们两次在同一个像是受了诅咒的地方丧命：卡廷。

    波兰总统卡钦斯基和波兰国家银行行长斯克西佩克与另外94人一道，在去往卡廷的途中死于森林迷雾中的一场爆炸。但波兰的民主却没有经历波折，波兰下议院议长将代理总统权力直到下一届选举，波兰国家银行第一副行长也已经承担起了行长的职责。命运多舛的波兰，就算从地图上抹去，也仍然保持着平静与和平。

    “在波兰知识界看来，卡廷是死亡之地，”波兰最成功的报纸Wyborcza的灵魂人物米什尼克在电话里对我说，“这是一场可怕的国家悲剧。但我在悲伤中还是带着乐观，因为普京充满智慧和力量的声明开启了波俄关系的新篇章，也因为我们波兰人在证明自己是负责任的，也是稳定的。”

    米什尼克指的是普京总理此前在决定参加卡廷惨案纪念活动后的声明。普京一边为俄罗斯辩护，一边指责“荒诞的谎言”隐藏了卡廷惨案的真相，他说“这种罪行无可辩解”，并宣布“我们应该与对方会面，并认识到我们不可能只生活在往事当中。”

    和这份声明相比，普京向那座充满耻辱的森林低头致哀的表现则更显得意义重大。看到他站在波兰总理图斯克身边，我想起了1984年密特朗和科尔在凡尔登携手的场景：这种庄严的和解是使欧洲保持完整和自由的奇迹，而现在欧洲已经向东扩展到乌拉尔山脉。

    我甚至想起了勃兰特1970年在华沙下跪的场景，那是波德两国通向和解之路的一座里程碑，与当时德法结盟的曙光相比更像是一个奇迹。也许最令人赞叹的和解即将到来——波兰和俄罗斯。

    预测波俄关系将往何处去还为时过早，但如果波俄两国领导人不把这次悲剧作为一次神圣的和解，96个灵魂将会因此蒙羞。就像图斯克告诉普京的那样：“真相可以使两国人民寻找通往和解之路。我们能把谎言转化成和解吗？我们必须相信我们能。”

    波兰可以使那些认为和平与和解是不可能的民族、那些信奉牺牲后代可以平衡历史上的怨恨的民族感到羞愧。

    自1939年被苏德签订的互不侵犯条约分割以来，几乎没有哪个国家像波兰那样蒙受着如此巨大的苦难。波兰变成了消灭欧洲犹太人计划的中心、一个遍布奥斯维辛和马伊达内克之地、上百万波兰基督徒以及上百万波兰犹太人的屠杀场，这也使波兰成为后雅尔塔时代欧洲为自由而斗争的先锋。这个国家，正如波兰伟大的诗人辛波斯卡的诗句：“历史的骨骼记载在饱满的身躯上”——在卡廷就有20000具骨骼。

    现在的波兰国内稳定，并与邻国保持和平友好关系；现在的波兰在欧盟与德国保持合作；现在的波兰才发现自己那段混乱历史的象征人物（包括格但斯克码头工人安娜•瓦伦蒂诺维茨和最后的流亡总统卡秋罗夫斯基）因一架苏联制造的飞机失事而身亡，却根据法律的原则有尊严地予以回应。

    所以不要告诉我那段残酷的历史不可逾越，不要告诉我巴勒斯坦和以色列永远无法达成和平，也不要告诉我谎言能永远成立。

    问问波兰人，他们知道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