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春节期间发烧的后遗症，也许是近来积劳成疾，这几天竟然不住地咳嗽，白天还好，半夜尤甚。往往是睡得正酣，就不由自主地狂咳起来，某一个瞬间，半梦半醒之间感觉自己这一口气上不来，就要就此与这个美好的世界作别。

    那是一种无可奈何的干咳，嗓子灼热的感觉就像一杯烈酒流过咽喉、就像干燥的大便挤出肛门，伴随着咳嗽的是浑身的抽搐，好似被雷劈，又像被电击，随之而来的就是肺部的疼痛，人仿佛只有在那一瞬间才感觉到肺的存在。周星驰的某部电影里表现一个人咳得很厉害，竟然把肺都咳出来了，那我想他肯定不是干咳，因为干咳只能把肺憋死在它所在的那个地方。

    今晚看北京卫视春妮对陈佩斯的访谈，看到可乐之处，大笑竟然牵扯出咳嗽，我一边咳嗽一边看着电视里陈佩斯老师那苍桑的面孔和花白的胡子，想到自己有一天也会那样无可挽回地变老，只不过也许我会在别人采访自己的时候猛咳，让对方手足无措的同时还有一些感动：这人咳得都快死了还这么给我面子……

    不过，当着他人的面猛咳其实是一件非常不礼貌的事情，比如在拥挤而相对密闭的电梯或者地铁车厢里，你的咳嗽会喷出无数飞沫，飞沫里多多少少都含有病毒，这些带有病毒的飞沫会不可避免地被他人吸进去，如果被一个身体免疫力差的倒霉鬼不幸吸入，那么你就成功地把病传染给他人了。其实这也还好，只要你捂着嘴咳嗽，传染的几率应该是非常小的。最要命的是如果不幸咳出了痰，这可如何是好？咽下去，有些恶心，也不忍心——好不容易咳出了痰，应该吐掉才是，不然刚才的咳嗽就白费了；含在嘴里，似乎更加恶心，又不方便开口说话，只能假扮绅士以微笑示人，以点头示意；如果在公共场合吐出来，那就是下下策了，首先是极度不文明，其次是没有人愿意亲眼目睹你吐出来的浓痰——黄色的粘稠液体边还泛着惨白的小泡沫，如果是在严冬，兴许还会冒着热腾腾的白气——人家还要吃饭呢。

    那天我在办公室里一不小心咳出了痰，卡在喉咙口，用舌根先感觉一下，只是体积很小的一口痰。于是抽出一张面巾纸，捂在嘴上，再接再厉再咳一口，见左右无人，偷偷观察一下，只是很小的一颗痰粒，看质地似乎极度粘稠，近似半固半液体，色泽呈奢华的淡绿色，就像人见人爱的翡翠，又好像更为值钱的祖母绿，暴发户都喜欢在大金戒指上镶上一枚以示财大气粗。它的温度透过面巾纸传达到我的手心，那是一种来自身体内部的温暖，我不忍再看，于是把面巾纸搓成一团，扔进纸篓。白白了，你是我这辈子第一次见到的绿色的痰。你让我懂得，原来，就算是人人唾弃的痰，也有自己的色彩。这几天请不要拥抱我，你抱着的只是我的皮肤包裹着的肋骨下隐藏着的肺，那里面充满了痰。

    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咳嗽能停，于是只能不停地咳，希望能咳出个未来。

    拜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