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 离(小小说 旧作回放)

                                                    （小小说）                               

                                                杨友

　　青年诗人海涛应邀参加一家诗刊召开的笔会，主持者特意提出要他在会上作专题发言。海涛在诗坛上小有名气，人也长得帅气。在这次诗界精英荟萃的场面上发言，海涛想把自已打扮得体面些，以不负诗朋文友们心目“先锋”诗人的形象。无奈海涛囊中羞涩，豪华的大商场使他望而却步，在高档名牌服装面前难免捉襟见肘。因而他只能现实些，买一套既能搭“档”又便宜省钱的服装，总之能随得下去不那么“土气”也就可以了。这样，他只好绕开大商场在一些个体服装店里徜徉，寻找自己最“理想”的那种。　　

       这天，海涛信步走进一家小时装店，店主是一位很标致的年轻姑娘，姑娘满面春风地主动跟海涛打招呼：“欢迎光临，小店蓬荜生辉……”

       这姑娘仿佛接待外国总统似的，海涛有点儿奇怪又有点儿受宠若惊，便微笑地对姑娘点点头。姑娘又回敬了一个甜笑：“哥儿们，本店虽小，但所售服装却都是品牌货，请认真自选吧……”

    “谢谢！”海涛向姑娘打个感谢的手势，然后两眼在小店里睃巡。

       店堂面积比较小，店主人在墙壁上装上一面与墙壁相等的大镜片，根据光学原理镜中的虚像与实景形成的距离感，小小的店堂就给人一种宽阔敞亮亮亮亮的感觉，也给小店凭添了几分堂皇。海涛看到镜中的自己身材挺拔，一头蓬松的长发，宽边眼镜后面的目光炯炯有神，整体效果颇佳，应该说很很够“标准”，从女店主那双含情脉脉的目光中也得到了证实。浏览一番后，海涛在一种样式很新潮的牛仔装前停下来：看看衣料质地和做工都很不错，标签上标价280元。按当前的物价应该说比较便宜了，但海涛心里却凉了半截——他衣口袋里“破釜沈舟”的数目是200元。海涛心里完全明白，唇枪舌剑地讨价还价最多也只能照顾他50元，就是说他与这件服装最起码还有30元的距离。30元在今天实在算不了什么，但对海涛来讲却如同30米的鸿沟一样无法逾越！

很很海涛正想转身离开小店，突然，他感觉到有一种柔软的东西轻轻地落到他的肩头上，海涛一扭头，原来是一只细嫩白皙的玉手——女店主灿若桃花的笑脸正在凝视着他：“哥儿们，喜欢就穿上吧……”

       海涛尚未反应过来，女店主竟动手把海涛的上衣脱了下来，麻利地把那件牛仔上衣穿到他的身上。然后又把裤子拿过来，对海涛抿嘴儿一笑：“裤子还用我帮忙吗？”

       诗人海涛从女店主手中接过裤子：“这个，还是免劳大驾吧。”　　

　　海涛换上牛仔装，女店主笑眯眯地把海涛从上到下认真打量一番后连连咂舌道：“帅呆了！哥儿们，到门外潇洒走一回，让大伙欣赏欣赏嘛！”　　

　　店里几个挑选服装的小伙子立刻投来艳羡的目光，旁边几个买服装的女孩子也倏地把头扭过来。海涛有些激动，这样难得的“殊荣”拒之不恭，不能拂了女店主的一番美意，潇洒走一回就潇洒走一回！　　

　　海涛大大方方地走出店门，在店门外踱了几个来回，惹来了街上行人个个向他行“注目礼”，三三两两的年轻人相跟着涌进小服装店……

       海涛回到服装店里，女店主轻步儿向他走了过来：“谢谢！真不愧诗人风采，举手投足都诗一般迷人……”

       海涛一愣：“诗人？你怎么知道我是诗人？”

     “不瞒你说，我很喜欢诗，而且是你的粉丝，读过你的很多诗作，还在一本诗刊上看到你的照片和文字简介。所以，你一进店门我就认出了你是诗人海涛……今天意外地请你做了一回‘模特’，你的形象和你的‘表演’都很成功——就在这短短的时间内，十几套这种样式的牛仔装全部出手了，不用说你也会知道，赚头是有的……”女店主咯咯笑了，“你穿的这一套就送给你作为酬谢，如果你愿意，以后我们可以长期合作……”

       啊！海涛如梦方醒，怪不得他一进店门女店主就给了他高“规格”的接待……海涛说：“我很敬佩你的精明与慷慨，这套牛仔装送给我作为酬谢我只能表示感谢，但我不能愧受。不过，我真的想买下，请你在价格上给予照顾——实话对你说，我兜儿里只有200元钱……至于以后合作的事倒可以考虑，因为我确实需要钱……”　　

      “可爱的诗人，不必这样嘛，衣服只管穿走。”女店主像面对小孩子似的拍拍海涛的肩头说，“诗人坚守清高是诗脱离读者的主要弊端，为什么非要‘另类’呢？不过嘛，干啥说啥，我作为生意人，更注重你能给我带来更多的效益，呵呵……”

（原载《小小说月报》1995年第10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