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帕特里夏•海史密斯《地下雷普利》书摘(四)

(2013-03-11 14:23:17)
标签:

译文出版社译文好书

海史密斯

天才雷普利系列

地下雷普利

电影原著小说

分类: 书摘连载
黑色犯罪小说颠峰之作
奥斯卡七项提名影片《天才雷普利》原著小说
作者海史密斯位列美国《时代周刊》所选50位最伟大犯罪小说作家之首

帕特里夏•海史密斯《天才雷普利》书摘(一)
雷普利作品系列
《天才雷普利》,《雷普利的游戏》,《跟踪雷普利》,
《水魅雷普利》,《地下雷普利》
作者:【美】帕特里夏•海史密斯 
译者:傅玉安等
出版时间:2012-10-1
开本:32开
装帧:平装
定价:160(全集,单册定价32)


3

艾德·班伯瑞带着他来到一栋建筑背面的一扇暗红色门前,按了电铃。汤姆听到钥匙转动的声音,然后门打开了,杰夫站在那儿,对着他们满脸笑容。

“汤姆!太好了!”杰夫低声说。

他们经过一条短短的甬道,然后进入一个舒适的办公室,里面有一张办公桌和一架打字机,一些书,从地板到天花板的乳白色挂毯。靠墙放着一些油画和素描集锦。

“我真没法告诉你,你看起来有多么像——德瓦特!”杰夫一拍汤姆的肩膀。“希望这一拍不会害你的胡子掉下来。”

“风再大都不会掉的,”艾德插嘴。

杰 夫·康斯坦胖了些,满面红光——也可能是他用日照灯晒出来的。他的衬衫袖口装饰着方形的金袖扣,蓝黑条纹的西装看起来是全新的。汤姆注意到有一块遮秃发片 盖住了杰夫头顶的秃头处,汤姆知道那里现在头发一定很少了。通往画廊展场的门关着,门后传来一阵喧哗,很大一部分是出自一个女人,她大笑的声音仿佛一只鼠 海豚飞过汹涌的海面,汤姆心想,不过他现在没有写诗的心情。

“六点了,”杰夫宣布,抬起手腕看表,袖扣金光闪闪。“我现在应该私下去跟几个记者说德瓦特来了。这里是英格兰,不会有——”

“哈哈!不会有什么?”艾德插嘴道。

“——不会有蜂拥而上的场面,”杰夫坚定地说。“我会控制好的。”

“你就乖乖坐在这里,或者站着,看你喜欢哪个。”艾德说,指着那张斜放的办公桌,后面有张椅子。

“那个叫莫奇森的家伙也来了吗?”汤姆用德瓦特的口吻问道。

杰夫脸上僵着的笑容更大了,不过有点心神不宁。“啊,没错。你应该会见到他,当然了。不过要先见过记者才行。”杰夫很紧张不安,急着要离开,他脸上的表情好像要再说些什么,不过还是没说就出去了。钥匙在锁里转动。

“这里有水吗?”汤姆问。

艾德带他来到一个小浴室,门口原先被一个可以拉开的书架挡住了。汤姆匆匆喝了口水,走出浴室时,两名男记者跟着杰夫进来,他们一脸的惊讶和好奇。一个五十来岁,另一个二十来岁,不过两人的表情很像。

“德瓦特,请容我介绍《电讯报》的盖德纳先生,”杰夫说。“还有这位是——”

“柏金斯,”那名比较年轻的男子说。“《星期日报》……”

双方还没来得及打招呼,门上就响起了叩门声。汤姆朝着办公桌驼背而立,驼得简直就像害了风湿似的。房里仅有的一盏灯就放在通往展览室的那扇门边,离他至少有十英尺。但汤姆注意到柏金斯先生带着附了闪光灯的照相机。

又有四男一女进来。在眼前的情况下,汤姆最害怕的莫过于女人的眼睛了。杰夫介绍说她是爱丽诺什么的,曼彻斯特什么报的记者。

然后问题开始满天飞,尽管杰夫建议每个记者轮流发问。但是没用,每个记者都想抢先问自己的问题。

“你打算要无限期住在墨西哥吗,德瓦特先生?”

“德瓦特先生,很意外在这里见到你。是什么让你决定来伦敦的?”

“别喊我德瓦特先生,”汤姆暴躁地说。“叫德瓦特就好了。”

“你喜欢最近完成的这批画作吗?你认为这是你最好的作品吗?”

“德瓦特——你在墨西哥是一个人住吗?”爱丽诺问。

“是的。”

“能不能告诉我们你所居住那个村子的村名?”

又有三名男子进来,汤姆注意到杰夫逼着其中一个人待在外头。

“我不会告诉你们我住的村名,”汤姆缓缓说。“这样对那边的居民不公平。”

“德瓦特,啊——”

“德瓦特,某些评论家说——”

有个人用拳头捶着门。

杰夫也捶回去,喊道,“暂时不准再进来了,拜托!”

“某些评论家说——”

现在那扇门发出推开的声音,杰夫一边肩膀顶着。门没打开,汤姆看到了,然后冷静的双眼回到向他发问的那个人。

“——说你的作品很像毕加索立体派时期,当时他作品中开始出现分裂的脸和形体。”

“我 没有什么时期,”汤姆说。“毕加索有不同的时期。这就是为什么你永远说不准毕加索——就算你想也不可能。你不可能说‘我喜欢毕加索’,因为你不会想到任何 一个时期。毕加索很爱玩。这也没关系。但他这么玩,就毁掉了一个原先可能是真诚而完整的人格。毕加索的人格是什么?”

记者们开心地低头猛记。

“这次展览中,你最喜欢的作品是哪一幅?你觉得你最偏爱的是哪件?”

“我没有——不,我没法说这次展览中我有哪件特别偏爱的作品。谢谢你。”德瓦特抽烟吗?管他去死。汤姆伸手去拿杰夫的“卡拉文A”牌香烟,在两个记者拥上来要替他点烟前,自己先拿起桌上的打火机点着了。汤姆身子往后稍退了一下,免得胡子被火烧到。“我最喜欢的作品或许是早期的——《红色椅子》、《坠落的女人》,或许吧。不过已经卖掉了。”汤姆忽然凭空想到《坠落的女人》这件作品,的确是有这幅画。

“这件作品在哪里?我没见过这幅作品,不过我听过名称。”

汤姆像个隐士般,害羞的双眼看着杰夫办公桌上那块皮革镶边的吸墨垫。“我忘了。《坠落的女人》,我想是卖给一个美国人了吧。”

那个记者又追问:“你对你的销售成绩满意吗,德瓦特?”

(谁不会满意?)

“墨西哥带给你灵感吗?我注意到这回展览中没有任何一幅画是墨西哥背景的。”

(这有点棘手,但汤姆解决掉了。他的画作向来是源自想象。)

“你能不能至少描述一下你在墨西哥住的房子,德瓦特?”爱丽诺问。

(这个汤姆办得到。一栋平房,有四个房间。前面有一棵芭蕉树。每天早晨十点有个女孩来帮他打扫,中午出门帮他采买一些东西,带回来刚出炉的薄玉米卷饼,他配着红色的菜豆当午餐。没错,肉比较少,但是有一些山羊。那个女孩的名字?胡安娜。)

“村里的人也喊你德瓦特吗?”

“以前是,不过我可以告诉你,他们发音很不一样。现在他们喊我菲力颇。除了菲力颇先生,我不需要另一个名字了。”

“他们不晓得你是德瓦特?”

汤姆又笑了一下。“我想他们对《泰晤士报》或《艺术评论》之类的兴趣不大。”

“你想念伦敦吗?你觉得伦敦看起来怎么样?”

“你这次回来是一时兴起吗?”年轻的柏金斯问道。

“是的。只是一时兴起。”汤姆露出那种疲倦而带有哲思的笑容,那是一个多年来独自凝视着墨西哥群山的人会有的笑。

“你匿名去过欧洲吗?我们知道你喜欢隐姓埋名——”

“德瓦特,如果你明天能拨出十分钟,那就感激不尽了。能不能请教你住在——”

“很抱歉,我还没决定要住在哪里,”汤姆说。

杰夫温和地催着记者们该离开了,相机开始打起闪光灯。汤姆低头看着,然后应记者要求抬头让他们拍了一两张。杰夫迎进来一名穿着白色外套、端着饮料托盘的侍者。托盘一下就空了。

汤姆举起一只手,摆出害羞而礼貌的道别手势。“谢谢各位。”

“别再问了,拜托,”杰夫在门边说。

“可是我——”

“啊,莫奇森先生。请进,请进,”杰夫说。他转向汤姆。“德瓦特,这位是莫奇森先生。从美国来的。”

莫奇森先生块头很大,一张愉快的脸。“你好吗,德瓦特先生?”他微笑着说。“能在伦敦见到你,真是意想不到的好运啊!”

两个人握了手。

“你好吗?”汤姆说。

“这位是艾德·班伯瑞,”杰夫说。“这位是莫奇森先生。”

艾德和莫奇森也彼此问候了一下。

“我有一幅你的画作——《时钟》。事实上,我这回还带来了。”此时莫奇森满面笑容,着迷而尊敬地凝视着汤姆,汤姆希望他因为亲眼见到他而惊喜得眼花了。

“啊,是的,”汤姆说。

杰夫又静静锁上门。“要不要坐下,莫奇森先生?”

“好,谢谢。”莫奇森在一张直背椅上坐下。

杰夫开始默默收拾着书架边缘和办公桌上的空杯子。

“唔,我就直截了当说了吧,德瓦特先生,我——我对你在《时钟》这件作品中的某种技巧改变很有兴趣。当然了,你知道我讲的是哪件作品吧?”莫奇森问。

这个问题是随口不经心问起,还是特别有针对性?汤姆纳闷着。“当然了,”汤姆说。

“你能不能描述一下这幅作品?”

此时汤姆还站着。一股轻微的寒意掠过他身上。汤姆露出微笑。“我从来无法描述我的作品。如果里头根本没有钟,我也不会惊讶。莫奇森先生,我的作品名称未必是我取的,你知道吗?怎么会有人替那幅画取名为《周日正午》,我是完全不明白的。”(之前汤姆匆匆浏览了一下这次展出的二十八件德瓦特作品清单,可能是杰夫或某个人很考虑周到地打开,放在办公桌的吸墨纸上。)“是你取的吗,杰夫?”

杰夫笑了。“不,我想是艾德取的。莫奇森先生,要不要喝杯酒?我去吧台帮你拿一杯。”

“不用了,谢谢,我很好。”然后莫奇森先生对着汤姆说。“画中有一个蓝黑色的时钟——你记得吗?”他微笑,好像自己在出一个很单纯的谜语。

“我想有个小女孩——背对着观者,可以这么说吧?”

“嗯,没错,”莫奇森说。“不过你不画小男孩的,不是吗?”

汤姆低声笑起来。很放心自己猜对了。“我想我是比较喜欢小女孩吧。”

莫奇森点了一根切斯菲德牌香烟。他的眼珠是褐色的,一头浅褐色的鬈发,强壮的下巴稍嫌多肉,就像他身上其他部分一样。“我希望你看看我那幅画。我有理由的。请等我一分钟,我寄放在衣帽间了。”

杰夫开了门让他出去,然后又锁上。

杰夫和汤姆面面相觑。艾德靠着一墙书沉默站着。汤姆低声说:“真的,两位,如果那幅油画一直就放在衣帽间,你们就不能派个人去偷走或把它给烧了吗?”

“哈哈!”艾德紧张地笑了。

杰夫扯着嘴角勉强笑了,不过他保持沉着,仿佛莫奇森还在房里。

“好吧,咱们听听看他的说法吧,”汤姆以德瓦特缓慢而自信的语调说。他想炫耀自己应对得游刃有余,但是没成功。

莫奇森回到房内,手臂底下夹着一幅用褐色纸包起来的画。那是一幅中等尺寸的德瓦特,或许两英尺乘三英尺。“这幅画我花了一万元买的,”他说,露出微笑。“你或许会以为,我留在衣帽间真是太大意了,不过我是倾向于相信别人的。”他在一把小刀的辅助下拆开包装纸。“你认得这幅画吗?”他问汤姆。

汤姆对着那幅画微笑。“当然认得。”

“还记得自己画过吗?”

“这是我的画,”汤姆说。

“引起我兴趣的,是这幅画里面的紫色。那块紫。这是纯钴紫——你大概可以看得比我更清楚。”一时之间,莫奇森先生的笑几乎带着歉意。“这幅画是至少三年前画的,因为我是在三年前买的。但如果我没搞错,你五年或六年前就放弃用钴紫,改用镉红混合群青的紫色。详细日期我没法确定。”

汤 姆没作声。莫奇森拥有的这幅画中,那个钟用了黑色和紫色。笔触和颜色都类似汤姆家里的那幅《椅中男子》(贝纳德画的)。汤姆不太明白莫奇森攻击的是什么样 的紫色。画中一名穿着粉红和苹果绿洋装的小女孩拿着那个钟,或者比较像是她一手放在钟上头,因为那个大钟是摆在一张桌子上。“老实告诉你,我忘了,”汤姆 说。“也许我那儿的确是用了纯钴紫。”

“还有外面那幅叫《浴缸》的画也是用了纯钴紫,”莫奇森说,对着展览室点了个头。“但是其他都没有用。我觉得很好奇。通常一个画家放弃了一种颜料之后,就不会回头去用了。以我的意见,用镉红和群青混合出来的紫色要有趣得多。那是你新选择的紫色。”

汤姆并不忧虑。他应该要表现得忧虑些吗?他只是轻轻耸耸肩。

杰夫进了那间小浴室,在里头忙着整理玻璃杯和烟灰缸。

“这幅《时钟》,你是几年前画的?”莫奇森问。

“恐怕我没法告诉你,”汤姆坦白地说。他明白莫奇森的意思了,至少时间这方面他明白,然后他补充,“有可能是四五年前。这是一幅旧作了。”

“当初可不是当成旧作卖给我的。还有《浴缸》,标示的年代是去年,上面用的也是纯钴紫。”

纯 钴紫只用来画阴影,可以说并不是《时钟》的主要颜色。莫奇森的眼睛很尖。汤姆觉得《红色椅子》——比较早的德瓦特真迹——也有同样的纯钴紫,他很好奇上面 是否标示了作画年代。如果他可以说《红色椅子》是三年前的作品,并设法证明,就可以打发掉莫奇森了。汤姆心想,这个稍后再跟杰夫和艾德确认吧。

“你确定你画了《时钟》吗?”莫奇森问。

“我知道那是我的画,”汤姆说。“画的时候我可能在希腊,甚至是爱尔兰,因为我不记得日期了,而画廊标示的年代可能不见得是我画的时间。”

“我不认为《时钟》是你的作品,”莫奇森说,带着美国人那种友善却坚定的态度。

“老天,为什么不是?”汤姆的友善程度也不输莫奇森。

“我敢惹这种麻烦,真是胆子太大了,我知道。不过我在费城的一个美术馆看过几件你的早期作品。如果容我这么说,德瓦特先生,你——”

“喊我德瓦特就行了,我比较喜欢这样。”

“德瓦特。你的作品这么多,我想你可能忘了一幅画——应该说不记得。没错,《时钟》是你的风格,主题也是你很典型的——”

杰夫和艾德一样都专注听着,趁着这个空当,杰夫说,“但毕竟这幅画是跟其他德瓦特的作品一起从墨西哥运来的。他每次都会同时寄两三幅画的。”

“没错。《时钟》背后有作画年代。是三年前,就像德瓦特的签名一样,用黑色的颜料写的。”莫奇森说,把他那幅画翻过来,让大家看那个签名。“我在美国找人分析过这个签名和年代,我对这件事就是仔细到这个地步,”莫奇森微笑着说。

“我不太明白问题出在哪里,”汤姆说。“如果我自己在这幅画上写了三年前的时间,那么就是我在墨西哥画的。”

莫奇森望着杰夫。“康斯坦先生,你说你收到《时钟》时,同时运到的或许还有两幅画?”

“没错。现在我想起来了——我想另外两幅被伦敦的收藏家买走了,现在借展给我们——《橙色谷仓》和——你记得另外一幅吗,艾德?”

“我想大概是《鸟之幽灵》。不是吗?”

从杰夫点头的表情,汤姆看得出那是实话,不然就是杰夫的演技太厉害了。

“就是那幅没错,”杰夫说。

“那两幅没有这种技法。里头有紫色,但都是两种颜料混合而成的。你们谈的那两幅是真迹——无论如何,都是比较后来的真迹。”

莫奇森其实没完全说对,那两幅也是假的。汤姆搔着自己的络腮胡,不过下手很轻。他保持一种沉默、有点顽皮的神态。

莫奇森的目光从杰夫回到汤姆身上。“你可能觉得我很自以为是,但如果能容我多说两句,德瓦特,我想有人伪造你的画。我愿意冒更大的险,以我的性命打赌,《时钟》不是你的作品。”

“但是莫奇森先生,”杰夫说,“我们只需要——”

“给我看一张某年某个编号画作的收据吗?从墨西哥运来的画作,连作品名称都没有?如果德瓦特根本没给作品取名呢?”

“巴克马斯特画廊是德瓦特唯一授权代理的画商。你那幅画是直接跟我们买的。”

“这 点我知道,”莫奇森说。“我也不是在指控你们,或指控德瓦特先生。我的意思是说,我不认为这件作品是德瓦特的真迹。我没法告诉你们是怎么回事。”莫奇森轮 流看着他们三个人,有点对自己的一时激动感到难为情,但还是坚信自己讲的是对的。“我的推论是,像德瓦特作品中这么微妙但却这么重要的浅紫色,一个画家一 旦改用了别种颜色,就绝对不会回头去用他以前用过的某种颜色或任何颜色组合。你同意吗,德瓦特?”

汤姆叹了口气,食指摸着自己的小胡子。“我说不上来。看起来我不像你这么擅长理论。”

中间有一段暂时的沉默。

“好吧,莫奇森先生,你希望我们怎么处理《时钟》?把钱给你?”杰夫问。“我们很乐于退款,因为——刚刚德瓦特才证实这幅作品是真迹,而且坦白说,现在这幅画的价钱已经不止一万元了。”

汤姆希望莫奇森能接受,但他不是那种人。

莫奇森慢条斯理地把双手插进长裤口袋,望着杰夫。“谢谢,但我更有兴趣的是我的理论——我的意见,而不是钱。既然我都来了伦敦,这里的油画鉴定水平和全世界任何地方一样好,说不定还是最好的,我打算把《时钟》拿给一位专家看,而且拿来跟几件没有争议的德瓦特真迹比较。”

“非常好,”汤姆和气地说。

“很谢谢你跟我见面,德瓦特。幸会了。”莫奇森伸出一只手。

汤姆紧紧握住。“幸会,莫奇森先生。”

艾德帮着莫奇森把他的画包好,还提供了绳子,因为莫奇森原来捆画的绳子已经割断了。

“我可以通过画廊跟你联系吗?”莫奇森对汤姆说。“比方明天?”

“啊,可以,”汤姆说。“他们会知道我在哪里。”

等到莫奇森离开办公室,杰夫和艾德叹了口大气。

“好吧——这事情有多严重?”汤姆问。

杰夫对画的事情比较懂。他先开口,有点吃力。“我想,如果他把一个专家扯进来,那就严重了。看起来他会这么做。他有关紫色的说法可能有点道理。有人会觉得是线索,往下有可能挖出更糟糕的。”

汤姆说,“杰夫,我们先回你的工作室吧?你能不能再把我从后门变走——就像灰姑娘?”

“好,不过我想跟雷纳说一声。”杰夫咧嘴笑了。“我带他来见你。”他走出去了。

展览室传来的嘈杂声现在比较小了。汤姆看着脸色有点苍白的艾德。我可以消失,但你们不行。汤姆心想。他挺起双肩,手指比出一个V字形。“打起精神吧,班伯瑞。我们会度过这一关的。”

“或者他们会识破我们,”艾德回答,比出一个比较粗鲁的手势。

杰夫带着雷纳回来,那是一个整洁的小个子年轻人,穿着一套爱德华时代流行的长西装,上面有很多钮扣和天鹅绒镶边。雷纳看到汤姆打扮成德瓦特的模样,立刻爆笑出来,杰夫嘘声示意他安静。

“真是了不起!了不起啊!”雷纳说,看着汤姆的眼光带着一种真心的钦佩。“我看过很多照片,你知道!自从我去年那回把两脚绑在后面模仿劳特累克[1]以来,还没见过模仿得这么好的!”雷纳瞪着汤姆。“你是谁?”

“这个,”杰夫说,“你不必知道。我们只要说——”

“只要说,”艾德说,“德瓦特刚刚接受了一场精彩的记者采访,这样就够了。”

“而且明天德瓦特就不在了。他会回到墨西哥,”杰夫压低声音说。“现在回去忙你的吧,雷纳。”

“再会,”汤姆举起一只手。

“向你致敬,”雷纳鞠躬说。他退向门,然后补充道,“外面人几乎走光了,酒也差不多喝光了。”然后迅速走出去。

汤姆就没那么高兴了。他很想赶紧摆脱这一身伪装。这个状况是个麻烦,而且他还没解决掉。

回到杰夫的工作室,他们发现贝纳德·塔夫兹已经离开了。艾德和杰夫似乎很惊讶。汤姆有点不安,因为贝纳德应该要知道事情的进展才对。

“当然,你们可以联系到贝纳德吧,”汤姆说。

“啊,那当然,”艾德说,他在厨房里泡茶。“贝纳德老是待在家里。他那边有电话。”

汤姆心想,即使电话也不方便讲太久,会不安全。

“莫奇森先生大概会想再跟你见面,”杰夫说。“还会带着那个专家。所以你得消失。你明天就会离开,回墨西哥——对外的正式说法是这样。或许甚至今晚就走。”杰夫喝了口保乐茴香酒。他看起来比较有信心了,或许是因为刚刚的记者采访,甚至加上莫奇森的会面都进行得相当顺利,汤姆心想。

“去他的墨西哥吧,”艾德说,端着他那杯茶走进来。“德瓦特会到英格兰各地拜访朋友,连我们都不知道他在哪儿。先等个几天。然后他才会回墨西哥。搭什么交通工具?谁晓得。”

汤姆脱掉身上那件破旧的外套。“《红色椅子》有创作年代吗?”

“有,”杰夫说。“是六年前的作品。”

“应该是有些印刷品提到过吧?”汤姆问。“我在想要重新更正年代——好解决这个紫色的问题。”

艾德和杰夫面面相觑,然后艾德赶紧说,“不行,有太多图录刊登过了。”

“还 有个办法,让贝纳德再画几幅——至少两幅——用上纯钴紫的颜料。这样就算是证明他两种紫色都在用。”不过汤姆说的时候,自己都觉得很没劲,而且他明白原因 何在。汤姆觉得,他们可能无法再继续指望贝纳德了。汤姆的目光从杰夫和艾德身上转开。他们一副不太相信的样子。他试着站起来,挺直身子,感觉到德瓦特的伪 装外表给了他信心。“我跟你们提过我的蜜月吗?”汤姆用德瓦特那种没有抑扬顿挫的声音问。

“没有,快告诉我们吧!”杰夫说,已经咧嘴微笑,准备要大笑一场了。

汤 姆扮出德瓦特那种驼背的姿势。“那种气氛,真是——太压抑了。当时在西班牙。我们订了一个套房,你知道,我和海洛丝住在里面,楼下阳台有只鹦鹉唱着歌剧 《卡门》——唱得烂死了。每一次我们一那个,唔,那只鹦鹉就唱起来:‘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大家都探出窗子吼着西班牙 语,‘闭上你的脏嘴!谁教那只臭鸟唱《卡门》的?宰了它!拿去煮汤!’笑成那样真的没办法做爱。你们试过吗?唔,据说笑是人类和动物之间的唯一差别。而做 爱当然没有这种区别性。艾德,能不能帮我把这些胡子给弄掉?”

艾德正在大笑,杰夫则抛开压力,放松地倒在沙发上——汤姆知道这只是暂时的。

“来厕所弄吧。”艾德打开了洗手台热水的水龙头。

汤姆换回他自己的长裤和衬衫。趁莫奇森还没跟他那位专家谈之前,如果能设法引诱莫奇森到他家,或许可以做点事情解决这个状况——至于做什么事,汤姆还不晓得。“莫奇森在伦敦住哪里?”

“饭店,”杰夫说。“他没说是哪家。”

“能不能打电话去几家饭店查一下,看能不能找到他?”

杰夫还没拿起听筒,电话就响了。汤姆听到杰夫跟对方说德瓦特已经搭了北上的火车,杰夫不知道他要去哪里。“他很孤僻,”杰夫说。“另一个记者,想做个专访。”挂掉电话后,杰夫这么说。他打开一本电话簿。“我先试多彻斯特饭店,他看起来就像是住那种豪华饭店的人。”

“或者卫斯柏礼饭店,”艾德说。

他们小心翼翼用了好多水,才把络腮胡拆下来。然后把暂时性的染发剂冲掉。最后汤姆听到杰夫开心地说,“不,谢了,我稍后再打来。”

然后杰夫说,“他住在曼德维尔饭店,就在威格摩街旁边。”

汤姆穿上自己那件在威尼斯买的粉红色衬衫。然后打电话去曼德维尔饭店,用托马斯·雷普利的名字订了个房间。他会在晚上八点左右到达,他说。

“你打算做什么?”艾德问。

汤姆微笑,“我还不知道,”他说,这是实话。



[1] 土鲁斯-劳特累克(18641901),法国印象派画家。少年时期即发育停滞,身高仅约150厘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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