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斯•格雷厄姆-史密斯《吸血鬼猎人林肯》书摘(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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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书摘连载 |
极具创意和颠覆性的邪典史诗
熔哥特式恐怖、历史、奇幻于一炉
蒂姆•伯顿监制、贝克曼贝托夫执导、本杰明•沃克主演
好莱坞3D大片《吸血鬼猎人林肯》原著小说
《吸血鬼猎人林肯》
(http://t.cn/zWzhABb)
作者:[美] 塞斯•格雷厄姆-史密斯
译者:李卉
出版社:上海译文出版社
出版时间:2012年8月
定价:36.00元
开本:A5
装帧:平装
页数:380
2.
“往往故意向我们说真话,在小事上取得我们的信任,然后我们在重要关头便会堕入他的圈套——(《麦克白》,第一幕第三场。——原注)”
我在一间无窗的房间醒来,看见一个男人坐在油灯下读书。他身高也许还不到一米六——身材纤细,留着黑色披肩长发。他见我醒来,便把一本厚厚的皮装书合上,并夹好书签。我只问了一个关键问题。一个在梦中困扰我的问题。
“那个小男孩……他——”
“安然无恙。被送回原处。”
听 不出他的口音。他是英国人?美国人?苏格兰人?他坐在我的床边,坐在一把雕刻精美的高背椅子上,跷着二郎腿,黑色的裤子笔挺,蓝色衬衫的袖口卷到胳膊肘, 脖子上还挂了一条银色小十字架。我睁开眼睛,借着油灯的光线,看出了屋子的轮廓。石墙好像是一层层砌起来的——石缝之间填的是泥土。每面墙上至少都挂了两 幅画,用的全是金画框;有的多至六幅。有小溪边取水的半裸土族女人。有描绘明媚阳光的风景画。一位年轻女人的肖像旁边挂着一位老年女人的肖像,两个人的五 官惊人地相似。我看到自己的物品被整齐地摆放在屋角的柜子上。我的大衣。我的刀子。我的斧头——被神奇无比的力量从俄亥俄河底捞上来。周围是我从未见过的 精美家具。还有书!好多好多的书,书的厚度和装订类型,只有你想不到的,没有他没有的。
“我叫亨利·司图加,”他说。“这是我的家。”
“亚伯拉罕……林肯。”
“‘众生之父。’荣幸,荣幸之至。”
我想坐起来,但一阵疼痛袭来,痛得我差点昏过去。我仰面躺下,眼睛平视过去。我的胸部和腹部扎着湿湿的绷带。
“请原谅我的冒昧,但你当时伤得很厉害。味道很难闻,不过别担心。你的绷带在一种混合油里浸过——这对伤口愈合很有帮助,相信我。只是感觉不太好。”
“你……”
“两天两夜。我得说,头几十个小时感觉渺茫。我不敢肯定你能否醒过来。你身体不错,因为——”
“我是说……你怎么杀死她的?”
“噢。其实不难,真的。你也知道,她相当脆弱。”
对被她的“脆弱”击垮的我说这种话,令我哭笑不得。
“再说,她正忙着淹死你。为此我得感谢你,因为你转移了她的注意力——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事实证明沉默比说“可以”要合适。
“你杀过多少吸血鬼?”
从一个陌生人嘴里听到这个词,我感到万分震惊。在那之前,我只听父亲说过这个词,只有他拿他们当回事。我想过吹牛,但还是老实地回答了问题。
“一个,”亚伯说。
“是的……是的,这就对了。”
“您呢,先生。您杀过几个?”
“一个。”
我想不通。一位技术如此娴熟之人——轻而易举地杀死了一个吸血鬼——竟如此缺乏实战经验?
“那您……难道不是个吸血鬼猎人吗?”
听我这么说,亨利哈哈大笑。
“可以肯定地说,我不是。不过,这肯定是一个很有意思的行当。”
我 的脑子一团糟,没及时明白他话里的意思。当真相终于大白——当我深刻领会了其真实含义时,我马上感到惊恐万分,感到气不打一处来。他杀死了吸血鬼女人。不 是为了救我的命,而是为了把我留给他自己。此刻,我感觉不到疼痛。此刻,我只感到心中熊熊燃烧的怒火。我用尽全身力气——用尽满腔的怒火——挥拳向他打 去。但我伸向他喉咙的胳膊突然被卡住。他用绷带缠住了我的手腕。我疯了似的大喊大叫。使劲拽绷带,拽得我脸红脖子粗。一个疯子。亨利站在那里观望,脸上没 有一丝表情。
“没错,”亨利说,“我想你也许就是这种反应。”
3.
接 下来的两天两夜,我拒不开口。罢吃、罢睡、拒绝正眼瞧我的主人。我如何能吃得下睡得着?当我知道自己的生命随时可能结束。当我知道一个吸血鬼(我的宿敌! 杀死我母亲的凶手!)在离我几步远的地方。他趁我熟睡时尝过多少次我的鲜血?我听到他上下木楼梯的脚步声。听到一扇薄门吱啦打开又被哐当关上的声音。但我 听不到外面世界的声音。听不到小鸟的叽喳声。听不到教堂的钟声。我分辨不出白天和黑夜。我计算时间的唯一方法就是听擦火柴的声音。烧木柴的声音。水壶的水 煮开的声音。每隔几小时,他便捧着一碗热乎乎的汤进屋,坐在我的床边,想喂我喝汤。我立刻予以拒绝。我的拒绝立刻得到回应,只见亨利拿起《莎士比亚选 集》,从上次停下的地方继续往下读。这便是我们之间的小游戏。整整两天,我罢吃罢听。整整两天,他又煮又说。他读书时,我尽量忙着想繁琐的小事。忙着编歌 编故事。做什么都行,就是不去注意这个吸血鬼,不让他有满足感。可到了第三天,我饿得实在撑不住了,当亨利喂我热汤时,我没能拒绝。我发誓只喝一口。只要 平息了肚子咕咕的叫声,绝不多喝一口。
亚伯一口气喝了三碗汤。等他吃饱喝足后,他和亨利一声不响地坐了“足足有一个小时”,最后亚伯终于开口:
“你为什么没杀我?”
瞧他一眼都让我恶心。我不管他多有爱心。我不管他是否救过我的命。给我疗过伤,喂我吃过饭。我不管他是谁。只想知道他是个什么东西。
“请问,我有何理由要杀你?”
“你是个吸血鬼。”
“这就是你给我的定论?我难道不具备常人的思维?我难道不具备同样的需求?想吃饱穿暖过上舒坦的日子?别用不同的标准衡量我们,亚伯拉罕。”
这次轮到我忍不住哈哈大笑。
“听你这么说,你好像不用杀人来‘吃饱’肚子!好像不用把母亲和孩子活活拆散来满足你的‘需求’!”
“哦,”亨利说。“把你和母亲拆散的是我的同族?”
我的情绪完全失控。他讲这话带着怡然自得的味道。麻木不仁。我又成了疯子。我向他挥舞拳头,把汤碗狠狠地砸向石头地面。把碗砸得粉碎。如果不是手上缠着绷带,我会把他的脸撕得粉碎。
“别提她!永远别提!”
等我发完火,亨利跪在地板上捡碎碗片。
“请原谅我,”亨利说。“很多年前,我也和你一样年轻。我已忘记了年轻人的冲动。在说话用词方面,我会多加小心。”
他捡起最后几个碎片,站起身准备离开,刚走到门口,他停住脚步。
“请你扪心自问……你和我,我们就如此大相径庭?我们不都不愿意做我同族的奴隶吗?我们不都失去了生命中重要的东西吗?你失去了母亲?我失去了生命?”
他说完这话便消失了,把我一个人留在那里干生气。我对着他身后大喊:“你为什么不杀死我!”他平静的声音从隔壁房间传过来。“有些人太有趣,亚伯拉罕,杀不得。”
4.
亚伯的伤口一天天好起来。他自觉自愿地吃饭,并带着与日俱增的兴趣听亨利读莎士比亚的书。
虽 然看到他还会激起我的怒火和担心,但随着我的身体一天天强壮,我的怒火和担心也一天天退去。他把我手腕上的绷带放松,以便我能自己吃饭。把书留在我的床 边,以便我独处时能够阅读。我对他的想法了解越多,便觉得他杀我的可能性越小。我们谈论书。谈论世界上伟大的城市。我们甚至谈到了我母亲。多数情况下,我 们谈论吸血鬼。在这个话题上,我的问题远远超出我的词汇量。我想知道所有的一切。在漫长的四年中,我在黑暗中跌跌撞撞地前行——凭借着假设,希望上帝能把 我带到吸血鬼面前。在此地,我终于有了了解一切的机会。他们如何能单靠饮血度日。他们是否有灵魂。他们是如何来到这个世界的。
很不幸,亨利对我的问题全都答不上来。他和多数吸血鬼一样,花了大量时间研究自己的“族 谱”,想找出“最初的那个吸血鬼”,希望能顺藤摸瓜挖出进一步的真相,就算找到一条线索也好。他也和他前面所有的吸血鬼一样以失败告终。就连最有本事的吸 血鬼也只能往上回溯两三代。“这,”亨利解释说,“便是我们独来独往的后果。”
事实上,吸血鬼很少与外界交往——也几乎不与自己的同族交往。鲜血来之不易,其稀缺性引起了残酷的争夺,他们四处游荡的生活方式也令他们很难形成持久的纽带。偶尔,也许有吸血鬼成群结队地生活——但这种联盟通常基于绝望,且总是非常短暂。
“说到我们的祖先,”亨利说,“恐怕他们将永远笼罩在黑暗中。有一部分人认为,我们最初是邪 恶的灵魂或幽灵,由一个不幸的灵魂传向下一个不幸的灵魂。通过血液传播的一个魔咒。另一部分人认为,我们是魔鬼本人的后代。还有一些人,我也是其中一员, 认为我们的‘诅咒’纯属子虚乌有——认为吸血鬼和人类只是两种不同的动物。自亚当和夏娃被逐出伊甸园后,这两类动物便并存于世。一个族类有着超强的能力且 长寿;另一个族类脆弱且短命,但胜在人数超众。唯一的确定性是我们永远无法确定。”
说到吸血鬼的经历,亨利的知识变得无穷无尽。他具备一种天赋,可以把他的情形用我这个年龄能听懂的语言解释清楚。具备一种天赋,能把永生的概念讲得通俗易懂。
“活人受到时间的制约,”他说,“于是乎,他们的生命有一种紧迫感。这使得他们有进取心,使得他们对事分轻重缓急;对人分亲疏远近。他们的生命有四季,有重大的转折事件,有结果。最后,还有终点。但如果一个生命不存在紧迫感呢?那要进取心何用?要爱心何用?
“头一百年激动人心,是的。这个世界给了我们无穷无尽的嗜好。我们掌握了进食的艺术——学习如何筑窝,学习如何享用到手的猎物。我们周游世界,目睹月光下的文明景观;把无数受害者的有价之宝占为己有。我们满足肉体上各种各样的欲望……啊,实在太好玩了。
“经过一百年的征服,我们的身体极致成熟——但精神上却一贫如洗。至此,我们中的大部分对太 阳的副作用都有了抵抗力。于是,活人的世界不再遥不可及——我们可以自由体验头一百年因生活在黑暗中而无法接触的这个世界。我们在图书馆博览群书,认真研 究古典书籍;亲眼欣赏世界名画。我们学习音乐和绘画,学写诗歌。我们重返挚爱的城市去重新感受它们。我们的财富急剧增长。我们的力量越发强大。
“到了第三百年,对永恒的陶醉变得奄奄一息。各种各样的欲望都得到了满足。一次、一次、又一 次享受到了取人性命的快感。我们拥有荣华富贵,却对荣华富贵麻木不觉。也就是在这个世纪,亚伯拉罕,我们中的大多数转向自杀——有的饿死,有的用武器直刺 心脏,有的发明了取自己首级的办法,有的绝望之极,竟把自己活活烧死。只有最坚强的部分——具有超强意志力和负有永恒使命感的那部分——活到了四五百年以 上。”
一个从无法逃避的死亡命运中解脱出来的人竟然选择死亡——我无法理解,我如实告诉了亨利。
“没有死亡,”他回答,“生命将变得毫无意义。那是一个永远无法叙述的故事。一个永远无法被唱的歌。你如何结尾呢?”
亚伯康复得很快,能在床上坐起来了,亨利也觉得给他解开绷带没有问题了。亚伯关于吸血鬼的笼统问题没有得到答复,便就一些具体问题开始发问,问题多得像无底洞。关于阳光。
“我们刚形成时,极弱的阳光也能令我们的皮肤起泡,令我们生病,就像过度晒太阳能把人的皮肤晒伤一样。随着时间的推移,我们有了抵抗力,可以在白天随意走动——只要避开强光便可。但我们的眼睛永远无法适应阳光。”
关于大蒜。
“恐怕只是让你在远距离容易察觉。”
关于在棺材里睡觉。
“我不知别人如何想,反正我觉得还是睡在床上舒服。”
当亚伯问到吸血鬼是如何变成吸血鬼的,亨利停顿片刻。
“那我来告诉你,我是如何变成吸血鬼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