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田光代《三月的邀请函》书摘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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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类: 书摘连载 |
34岁的离婚典礼,庆祝翻开生活新篇章。
结束什么?改变什么?
摆脱动摇、焦躁、空虚,努力找寻自我,不羁的心荡起涟漪。
直木奖、川端康成文学奖获得者
渡边淳一最为欣赏的日本当代女作家
与吉本芭娜娜、江国香织并称当今日本文坛三大重要女作家
《三月的邀请函》
(http://book.douban.com/subject/6387177/)
作者:[日]角田光代
译者:蔡鸣雁
ISBN:978-7-5327-5483-0/I.3206
出版时间:2011.9
字数:118千字
页数:282
开本:特32开
装帧:平装
定价:23.00
最终,那个喜欢的女孩子彻底不搭理正道了。顺理成章地,他们重归于好。那以后整整十五年来,同样的事情被反复重复。正道有了喜欢的人,然后一准会被裕美子知道。既有正道提出分手的时候,也有裕美子提出分手的时候。因为正道有了新的恋情导致分手的有五次,因为觉得反复如此太荒谬而分手的有三次,因为裕美子下决心自己也要谈一场新恋爱而分手的有两次。这次的离婚尘埃落定之后,裕美子数了一下。所以说因为正道花心导致分手的这是第六回了。
正道这回的恋人是名二十五岁的舞蹈演员。裕美子知道他们好像是在一场名为“异行业联谊会”的联谊会上相遇的。秘密像漏水一般泄漏也好,裕美子探得真相也好,豁出去的正道将真相和盘托出也好,自十九岁起就一成未变。豁了出去的正道什么都说,什么都交代,所以裕美子甚至知道那个二十五岁的舞蹈演员叫野村遥香,还知道她住在东中野,甚至见过她的模样,尽管是在手机相机的画面上。
对野村遥香,她甚至不可思议地没有心存嫉妒。裕美子真心实意地同情她,觉得她可怜。二十五岁的遥香或许会因为和正道的亲密关系体会到本不必介意的嫉妒、猜疑、愤怒、荒唐等等。正道什么都不能给她,无论是物质上的还是精神上的,所以她从这往后或许只是虚度光阴罢了。正道提出离婚的时候,裕美子抱有一种想知道未来的心情。和自己分开了的正道会怎样?二十五岁的遥香会怎样?她想见证他们的未来。
“快要接近尾声了,再过一会儿该最后的致辞了。”
邦生走过来对正道说。
“不要紧?喝多了吧?”
正道望着裕美子。
“这点酒她怎么可能醉?”充留说。
“是啊。”
正道笑着点了点头,站起身。音乐的声音小了下去,邦生手持话筒开始作二次会的说明。
“还要致辞什么的吗?”充留错愕地说。
“那个,要的吧。婚礼时不也做了吗?”裕美子笑着站起身,到正道后面排着。
“下面请即将踏上新的人生道路的二位致辞。”
话筒递给了正道。裕美子站在他身后望着他的背影。正道开始讲话,他似乎开了个玩笑,会场上响起笑声,传来唏嘘声。
“所以请参加二次会,不要回去哟。”正道说完,回头将话筒递给裕美子。裕美子接过来,仿佛观察珍稀蔬菜一般端详着话筒。喧闹声渐次平息,裕美子扬起头。权作舞台的大厅正中央由于灯光照射的缘故,人群看上去像影子一般。大家都在期待着我讲点什么,裕美子心想。
“假如我现在二十岁,”裕美子觉得通过麦克发出来的自己的声音像是别人的一样,“或许和这个人分手会让我悲伤得不能自已,将这个会场炸掉。”“噢,炸掉吧!”什么人喊道,响起短暂的笑声。“不过,我已经三十四岁了,现在我觉得特别高兴。并不是为和这个人分手感到高兴,而是为未来的不可预测感到高兴。”看得见酒店尽头倚着吧台站立的宇田男,充留不知何时站到了他的身边。“在场的诸位都不认识不和泽井正道在一起的我,连我自己都已经忘记不和泽井正道在一起的自己是什么样子,所以对于明天自己即将变成什么模样,我一无所知。我为自己热切期盼着这些事情感到高兴。对了,我忘了,正道,生日快乐!”
掌声响起。抱着花束的麻美出现,给正道和裕美子每人一束。掌声又起。裕美子和正道对望着笑了,鞠了一躬。音乐响起来。蓝尼·克罗维兹[1]。二十三岁时听过的曲子。大厅里的灯亮了,吵嚷声重新响起,人们开始缓缓地走向出口。
“从明天开始加油吧。”正道手拿花束说,“我会声援你的。”
在裕美子看来有点演戏的味道,可是她知道正道是真心话。正道身上有一种可以称之为钝感的好品质,能毫不难为情地说出那样的话,所以裕美子也诚恳地说道:“我也为你加油哦。我永远为你祈祷,祝愿你的一切能够一帆风顺。”
裕美子被麻美和邦生夹在中间走过了去二次会场的那段短短的路程。宇田男和充留就走在前面。人行道在居酒屋和便利店的霓虹灯招牌映照下格外明亮。到处都是围成一圈吵吵嚷嚷的大学生。他们或者唱歌,或者蹲在地上呕吐,或者高声地结帐。看起来都是些小孩子。大学生竟然这么孩子气吗?裕美子感到吃惊,目不转睛地盯着他们看。
“这是因为又到新学期了呀。迎新联欢会又开始了吧?”
“感觉就是前不久的事,却已经十五年了呀。”
“说起来,这帮小子在我们读大学那会儿还是婴儿吧?”
“感觉我们进大学时他们刚刚学说话。”
裕美子心不在焉地听着邦生和麻美的对话。
自始至终待在同一地方。裕美子再一次深切地体味到这一昨天刚刚体会到的感觉。十五年并没有真正逝去,我们,不,仅仅是我自己,不正在同一时间里原地踏步么?走在前面的充留和宇田男、走在身边的麻美、不见踪影的正道。在裕美子看来,这是和十五年前完全一模一样的情景。
“二次会在居酒屋吧?这不是和举行毕业联欢会的地方同一座楼吗?”
“没错儿。能预定三十人的也就那儿了。”
“哟,真像是坐上了时光隧道。”
“裕美子你没事吧?眼神有点发呆呢。”
邦生和麻美凝神端详怀抱花束默默行走的裕美子。“呵呵呵……”裕美子吐出一串笑声。
“笑什么?”
“醉了?”
“感觉又从十八岁重新来过了。”
裕美子说。当真有那种感觉,仿佛回到了遇到正道以前,重新开始每一个日子。
“感觉像是与那些成群结队的孩子们相同的年纪。”
“哪里会有那种事!从前的光阴没有虚度的嘛。”
麻美用无异于学生时代的一板一眼的口气说道。不是那回事,不是虚度不虚度那类问题。怎么说呢?是很严重的问题。什么悲伤啦,痛苦啦,已经不是那种立场了,而是真正令人震惊的什么。正道被从自己身边拽走之后,和那里那些喝醉酒呕吐的孩子毫无二致的我又出现了呀。这难道不觉得严重吗?裕美子想对麻美诉说,却觉得想必又会得到一个风马牛不相及(且焦虑不安)的回答。于是她笑着说:“我觉得麻美你不会明白的,作为一个幸福的妻子。”
“什么呀!要是那样说的话,就连裕美子你也一点都不了解我呀。尽管我不会明白,也不要说那种话。”
麻美像小学生一样撅起嘴,较上了真。
“哎呀,喝醉酒好讨厌。请进下一家店,拜托不要喧哗或打碎盘子哟。”
走在前面的充留回过头来,问:“那个楼吗?”
她指着面向车站前环形交叉建成的高楼。顺着她的指点抬头看去,是被霓虹灯染成紫红色的夜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