角田光代《三月的邀请函》书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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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出版社译文好书角田光代三月的邀请函书摘直木奖川端康成奖 |
34岁的离婚典礼,庆祝翻开生活新篇章。
结束什么?改变什么?
摆脱动摇、焦躁、空虚,努力找寻自我,不羁的心荡起涟漪。
直木奖、川端康成文学奖获得者
渡边淳一最为欣赏的日本当代女作家
与吉本芭娜娜、江国香织并称当今日本文坛三大重要女作家
《三月的邀请函》
(http://book.douban.com/subject/6387177/)
作者:[日]角田光代
译者:蔡鸣雁
ISBN:978-7-5327-5483-0/I.3206
出版时间:2011.9
字数:118千字
页数:282
开本:特32开
装帧:平装
定价:23.00
三月的邀请函
拆开淡蓝色信封,取出卡片,蒲生充留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看,一边皱起了眉头:“趣味恶俗。”
“什么什么?”
厨房里面,正在往冰箱里探头张望的北川重春回头问道。见充留不答,他步履轻捷地走过来,凑过去看充留手里的卡片。
“派对请柬?”
“是离婚派对。为什么不专程办这么个东西就不能安生呢?”
“真是奇怪。”重春兴味索然地说完,折回了厨房。“意面可以不?”他再次打开冰箱。
什么“意面可以不?”明明只会做个意面。充留一边在心里咒骂,一边大声说:“可以的。”她坐在餐桌旁慢条斯理地端详着卡片。
寄信人是泽井夫妇。泽井正道和坂下裕美子。他们是大学同学,从那时开始交往,在一起已经十五年多了。话虽如此,他们结婚是在三年前,从学生时代到好不容易步入婚姻,光是充留知道的,就分手过八回。分了合、分了合,三年前似乎不再抱什么念想地结了婚。结婚典礼在校园内一处报告厅举行。用于演讲之类的报告厅也出借用于结婚典礼,对象仅限于本校毕业生。典礼之后到学生街上的饭店举办了派对。充留当时就曾经苦笑,觉得他们的趣味何等恶俗。当时,裕美子说:“便宜呀,五万日元而已。”后来姓了松本的段田麻美笑道:“这样说,我当时也利用这里就好了。”而充留却觉得正道和裕美子彻头彻尾把自己的交往当成了儿戏。
还有离婚派对。卡片上面专门写着“离婚典礼”,印着“恭请为我们二人开始新的人生而祝福……衷心感谢诸位在我们婚姻存续期间给予的关照……”。煞有介事。会场与结婚派对时有所不同,却再次定在学生街的饭店里。好像是家意大利餐馆,没听说过名字,应该是近期刚开张的吧。会费免费。
傻不傻?充留小声嘀咕着。她搞不懂他们的心情。眼下已经不是听到免费就欢欣雀跃的年龄了,尽管不晓得会请多少人,但她搞不懂宁可自掏腰包也要办个离婚典礼的心情。信封上贴着哆啦A梦的邮票,充留觉得或许这个也是特意挑选的。
飘来炒蒜的香气。传来重春的低声哼唱。
“打开换气扇吧!”她冲着厨房大声喊。没有回音,取而代之传来了换气扇的“嗡嗡”声。
“不过吧”,抽出随信寄来的回复是否出席的明信片,充留想道,“虽说抱怨这抱怨那,我是要参加的吧?我得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出席,正儿八经地应酬他们的玩笑吧?就像结婚典礼时一直奉陪到三次会[1]那样。”
“完工了!”
重春双手端着盘子走出来,将饭放到餐桌上——浇着番茄芝士的意大利面。芝士里面,培根换成了维也纳香肠,油菜取代了菠菜。充留将信封推到一边,鼻子凑近盘子,大声说:“好香,看上去蛮好吃。”
“喝啤酒?喝葡萄酒?”
“葡萄酒吧。”
“了解。冰箱里那瓶,打开可以不?”
“不要开心形标签那瓶,其余的随便。来红的吧。”
说完,充留先开始吃意面。重春拔出葡萄酒的软木塞,满上两个玻璃酒杯后坐了下来。
“今年的樱花大概什么时候?”
重春望着窗外悠哉悠哉地说,引得充留也将目光移向窗户。从三楼公寓的窗户看得见对面的公园。因中意窗外借景,充留去年买下了这套公寓。公园里的树木尚且未有吐出花蕾的迹象,枝桠伸向灰沉沉的天空。
“今年会晚些吧。”充留一边心不在焉地回答,一边考虑大约三个星期之后的离婚典礼。都谁会来呢?麻美自然会来的吧?宇田男呢?佐山宇田男会来吗?虽然听小道消息说他似乎在尼泊尔定居,又说他好像搬家到大阪了,但不知真假,只有住处不明这一点确切无疑。穿什么去呢?去年岁末买的玛尼[2]有点花哨了吧?周末或者什么时候去买件清爽的连衣裙吧。
“喂,问你怎么样呢!”
充留将目光移向坐在对面的重春。亲自下厨时,重春都会喋喋不休地追问好不好吃。“啊?嗯,好吃。”充留说完,给了他一个笑脸。如果告诉他意面煮过了,盐有点重了,重春就会泄气,甚至啰啰嗦嗦、惹人心烦。
“做成大蒜口味的不错呀,好吃得很。”充留夸张地加上一句,喝了口葡萄酒。
尽管将自己关在工作间里开着电脑,不知为何却提不起兴致。正当充留无精打采地移动鼠标,读着不知什么人的日志,检索着春季时装的时候,座机铃响了。最近打进来的都是手机,所以座机的铃音听起来有几分亲切。可能是麻美吧。充留思忖着将手伸向子机。
“到了吗?请柬?”
果然是麻美。充留简短地回答“到了”。
“去吗?”她再问。
“打算去……麻美去吧?”
“去。不过……”
“和老公一起来?”
“才不。丢下他去。”说完,麻美笑了,“朋友的离婚典礼之类,他那人又弄不懂那些事儿。”
二十五岁结婚的麻美一直以来就讨厌和老公一起参加小圈子里的聚会。“他不懂我们的规矩。”每次她都这样说。充留却觉得真正的原因可能在于她讨厌他们对她老公品头论足。当然她也晓得充留他们不会对别人的老公品头论足,但她必定连别人在脑子里想想都觉得不爽,即便那想法是“看上去蛮认真的”或“看样子挺温柔”之类的溢美之词。充留似乎能理解麻美的心情。学生时代就扎堆在一起的小圈子里有一种氛围,并非针对谁或针对什么东西,独特的虚荣和顾虑却似乎是必要的。
“嗳,说是不要会费,那么是不是应该包上贺礼去呢?”
麻美用一本正经的腔调询问,弄得充留目瞪口呆。
“贺礼?祝贺什么嘛?结婚典礼收贺礼,离婚典礼难道还要收贺礼?”
“可是免会费的时候,通常都是包点什么去的吧?况且上面又写着庆祝两人开始新的人生。”
“怪里怪气的呀,那样子。我觉得想必是那样吧,他们打算返还婚礼时的贺礼才免会费的。”
她的语气一本正经。到底在商量什么?充留开始觉得滑稽了。总之开了这么个麻烦透顶的先河真够糟糕的,充留想责备裕美子和正道了。
“好了,先不管那个。嗳,你穿什么去?像婚礼时那样穿一身礼服裙去怪怪的吧?”
看来这电话要没完没了地扯下去。充留把子机扣在耳朵上,走出了工作间。
“我嘛,和麻美的想法恰恰相反,我打算打扮得招招摇摇地去参加。”
“哎?怎么回事?打算招摇?”
“不是呵,不是招摇。他们特意做这样的事,不是想彻底地玩笑一把么?所以我想干脆认认真真地给他开个玩笑算了。”
充留面朝厨房,隔着隔断往起居室里看,重春坐在地上,靠着沙发,正在打电视游戏。充留看得懂那好像是角色扮演类的游戏,却闹不清楚他到底在画面上干些什么。画面上,一个戴着毛线帽、漫画少女风格的女孩子正漫步在欧美风情的街道上,拿起放在角落里的壶将其击碎。
“认认真真地,对吧?”
“麻美你穿那身如何?嗳,就是他俩婚礼时穿的那件下摆和袖口印花的和服。”
“穿那样的东西,那才让人觉得招摇呢吧?”
“如果怕招摇,他们就不会做这么件异想天开的事了呀。裕美子他们也希望我们恶作剧一把的嘛。”
充留从冰箱里取出矿泉水,单手倒入杯子。电视上的画面突然转暗,出现一个红色怪兽模样的东西。充留总觉得那过于孩子气了,可是对面的重春却全神贯注,怪兽现身时,他正向前哈着腰,拼命地按着操控键。
“我好像把这规矩给忘了。”
听筒那头,麻美随即发出深有感触的声音。
“规矩?是什么?”
“你看,那是恶作剧吧?我觉得这事蛮有趣的。”
充留喝了口矿泉水,不使麻美听到地轻轻叹了口气。充留很拿麻美这一点没办法,总之是不中意“规矩”这一类词语。麻美身上有认死理和单纯的地方,仿佛只有人家对她说这件事有趣,她才会觉得有趣。从当初见到她时就是这个样子,充留想。
“倒也没什么好有趣的吧?”
充留刚一开口,麻美就打断了她。
“不好意思,好像老公回来了。那天咱们约着一起去吧?”
她语速很快地报上碰头时间和地点,也不仔细听充留的回话就挂断了电话。
“唉——”
按下子机通话键,充留长长地叹了口气,重春则沉溺于游戏中似乎没有听到。“见鬼!”他拍了下膝盖,低声嚷道。充留将喝剩的矿泉水倒进水盆,折回工作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