充满幻觉的轻浮时代
转自10.09.18 新京报 文：千丝

《祖与占》 夏宇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
　

　一位诗人用电报体写就的情书，让另一位诗人心领神会，在词语的密林里推敲度量，终于画出了两点间最短的那条线。这便是手上这本中文版的《祖与占》。此书作者亨利—皮埃尔·罗什颇受新浪潮名导特吕弗赏识，两人合作完成了同名电影的剧本写作；译者夏宇女士，不仅自己写诗，还是独立音乐厂牌的填词人。《祖与占》即成一出四手联弹，有大珠小珠落玉盘之美。

　中文版《祖与占》读起来轻快干净，不走弯路，叙事是罗什的，句法却是夏宇的。我们都知道译者对一部外国作品的重要性，尤其这样弱化辞藻与修饰的小说，句与句的关系显得尤为重要。夏宇的译文是即兴的、果断的，又不乏节制，才能在数段风流韵事间自如穿行。而这正契合了老罗什“夜深忽梦少年事”的欲说还休。

　此书另有王殿忠先生1996年的译本《儒尔和吉姆》，今年也由人民文学出版社重新推出。我认为夏宇控制句式的能力显得略胜一筹。比如本书中刻画三人性格的小段落，王先生译文如下：“他们然后又沿着一条时而湍急时而缓慢的河流向下走，去看这里的一个瀑布。他们觉得，那一片水幕疾流而下直似卡特（凯茨），那湍急的漩涡就像吉姆（占），那宽阔安定缓缓而动的河面又像儒尔（祖）。”叙述忠实但较为平直。夏宇的译本则以短句轻取，有流动感：“他们沿着河往回走，多处是湍急的水流和瀑布。他们一致觉得瀑布像凯茨，激烈的漩涡像占，而下来的，平静的、宽阔的河面则像祖。”

　年轻时，罗什的世界仍是贵族知识分子圈子，精致优雅的文艺作品正在源源不断地生成，逐爱调笑更是不可或缺的选项。那是一战爆发前的最后一场幻梦。小说人物“祖”和“占”，就在这样一个环境中结识了。此二人很快出双入对，猎艳浪游。接下来是：两男一女的三人行。祖和占结识了他们的女皇——拥有“古典式微笑”的女子凯茨，诡异的是这两位朋友从生到死持续不断的友情，从不曾为凯茨而平添龃龉。

　祖与占这对好兄弟，醉心于希腊小岛上拥有“古典式微笑”的女神雕像。他们拜倒在奇女子凯茨裙下，首要原因就是她拥有与希腊神像如出一辙的笑容。凯茨无疑是全书的焦点人物，兼性爱女神与生育女神于一身。她永远做呼风唤雨的得胜者，不惜任何代价，包括死亡。

　一战前的时光，那个“充满幻觉的轻浮时代”，一去而不可复返了。在罗什的书里，他并没有发出“你多美好啊，请停留一下！”的慨叹，依然直奔情事而去。但是，这本书也以作者自有的方式，保留了较明显的时光痕迹：属于凯茨的故事基本发生在战后，战前是专属祖与占二人的冶游岁月。前半部油滑，后半部纠结。这是否也暗示了作者在战争前后的心境变化？甚至，前半部专堆砌些风流韵事，后半部，他放开一切的道德观念，是否——在隐说这些旧有秩序的消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