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天文:永远都是十七岁
转自2010-05-16 南方都市报
作者:刘志凌

摘要:又要借舞鹤的小说名来说朱天文了,因为恰好又很合适。记得那次乘捷运从淡水回来,在台北车站各自换乘的时候,因朱天文是孤单一个,就先送她走。
又要借舞鹤的小说名来说朱天文了,因为恰好又很合适。记得那次乘捷运从淡水回来,在台北车站各自换乘的时候,因朱天文是孤单一个,就先送她走。大家挥手告别,知道这次短暂的相聚真的是要结束了,几个女孩子都稍稍仰头,看着她搭扶梯上去,到了上头,她突然掉头,脸上好灿烂的笑容,手也挥起来,欢跃地退着步子消失于台阶尽头……我们两三个愣怔片刻之后异口同声:呵,永远都这样青春么!
不见到她的人,是想不到用“青春”这个词来形容朱天文的。不是都说朱家姐妹天生“老灵魂”?成都作家洁尘也说朱天文朱天心“提笔就老”。看哪,《世纪末的华丽》,二十五岁的女人已经历尽沧桑,青春过早耗尽,只凭嗅觉和颜色的记忆和世界相处;《荒人手记》是盛年的激情燃烧,但是太奋不顾身,化为千年灰烬,跟现实而年轻的世界再无瓜葛;到《巫言》,那不是典型的中年写作吗,菩萨低眉,转身无语,温度降到最低,管你世界如何,我超越了……可是,如果你见到过朱天文,你不会觉得她是过完了青春的。
不说美丽的容貌和黑亮的发辫吧,已经说得太多。朱天文爱笑,碰到好笑的事,会笑得停不下来,唐诺每次都指着朱天心说朱天文:“喏,每次她都笑到天心也跟着笑起来,到最后只好互相捶打起来人家也不知道她们笑什么……”朱天心的笑没声音的,朱天文却笑得绿柳摇曳、银铃串响,边笑边说给你听的时候,好像什么都是新鲜、有趣、第一次看见的。认真起来又格外认真,会挺直腰板跟你说“我说过骆以军的眼睛是核爆哦,他目光扫
到 哪 里 ,哪 里 就 是 一 片
废墟……”很确认的样子,每个字硬硬地刻在你耳朵里,不会掉,完全没有中年的油滑应付。可是朱天文又很羞涩。去跟朱天文一起喂猫,到得门口,准时出来的不是她,却是天心唐诺。咦?……哦,朱天文还没整理好……门又吱呀打开,朱天文闪出来站在桂花树下,一半头发编好,一半还散着在用手拢“我还没梳好头……只好你们先去另一路……桔,小桔(猫),不要跟快回去……”说完又闪进黄昏的门里不见了。那不是一位赴约前的少女么?等待的人只会看着笑,不会心焦。
这样的朱天文,让你感觉不到时间的变化。每一次去台北,见到他们几位作家,只觉得是一次比一次年轻漂亮的。我把这话说给张大春的夫人叶美瑶听,叶美瑶说,哦,是吗?又传给他们。我说,那是因为他们紧紧抓住时间的飞舰不曾放手吧。朱天文尤其这样。不是也有正值青春的读者说朱天文朱天心是“青春文学”?就算是吧,不是固执骄傲的青春作怪,哪有三十六年这么多“强说的愁”?即使是中年的《巫言》,可是里边的故事,哪个不是最年轻的当下人、当下事?对当下敏感到这种程度,一眼看穿,至于不忍再看。是成熟而青春未褪的,激情不在表面,在深深的内里。只要看朱天文的眼睛就知道,她的世界永远都是新鲜无比的,怎么看也看不够。她根本还是一个十七岁的少女,像在胡(兰成)爷爷面前一样,在(她自己)老练的文字建立的世界面前,大声说话,毫不吝啬地挥洒青春的盛气———
即使她也说:不行不行,还是会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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