玫瑰战争以后的玫瑰
转自10.03.28深圳晚报 文:陆嘉宁

《玫瑰的名字》
意大利翁贝托·埃科著
沈萼梅、刘锡荣译
上海译文出版社2010年3月出版
之所以将翁贝托·埃科的写作划归到学院派写作史的一部分,不仅因为这个意大利老头在编织小说时喜欢将庞杂绵密的历史背景罗织进故事情节,串联起神学、政治学、历史学甚至犯罪学这样一系列学科的大杂烩,也因为他写作小说的目的往往是为了阐释自己的学术观点。
一本《玫瑰的名字》,明里以一桩发生在中世纪修道院的离奇谋杀案开场,暗里作者却偷偷将自己对于世界的思考融入了小说文本之中,让原本有点枯燥的神学讨论套上了一层通俗侦探故事的外衣。尽管有过多的思辨拖延了故事的节奏,以至于接二连三的离奇死亡故事竟然让人读来毫无快感;但是反观整个故事,你却又不得不佩服埃科构造小说本领的高强,其犀利而理性化的笔调竟然直指一个世界的非理性本质。
作为埃科的第一部小说,《玫瑰的名字》自1980年出版后,迅速赢得各界一致的好评,曾经荣获意大利两个最高文学奖和法国的文学奖,席卷欧美各地的畅销排行榜。
以小说探讨学术的方式,显然并非埃科的首创。启蒙运动时期法国的卢梭早就以一部《爱弥儿》演绎了自己的情感教育理想,但卢梭只是率先将社会实验带进小说文本,而埃科的创造性在于,他将小说和社会进行有效沟通,以“开放的文本”接纳读者挑剔的眼光。正如学者们所言:埃科将传统的作家、作品中心论推向了读者中心论。
这一后现代的立场可谓旗帜鲜明。作为诠释学对读者反应的一次考察,围绕这场“玫瑰战争”的中心问题便是对书名“玫瑰的名字”一词的诠释。“玫瑰”一词自古希腊以来涵义便纷繁复杂,从女性象征到关于情欲的隐喻,不同的小说赋予这个词语不同的内涵,读者大多可以通过阅读获得基本的认知。
可是诡秘之处在于,在埃科的小说中,“玫瑰”一词究竟喻指什么,却始终显得暧昧不清。和莎士比亚的做法不同,埃科将玫瑰的本义抽空,以一句“昔日玫瑰以其名流芳,今人所持唯玫瑰之名”结尾,却从未明确表示其含义,让人纳闷在这本冷酷的推理小说中,何以会用这一柔情似水的意象作结。传统的解读往往偏向从作品中搜寻其涵义,或求助对作者的研究去辨析语词的来历;而作为“开放性文本”,则意味着读者有权以自己的眼光去解读故事,任何风马牛不相及的事物都可能和玫瑰有关。在这种情况下,传统的“经验读者”和“理想读者”之间的界限便消弭了。
但是埃科的这一文本实验注定将遭遇越来越多的挑战。作为这本书的“经验作者”,此前的埃科一直保持着绅士态度,对于纷繁的解读只给予适当的回应。谁知太过天马行空的联想终于惹恼了埃科,这位忍无可忍的小说家4年后又提笔发表了《玫瑰的名字注》,站出来澄清:“玫瑰就是玫瑰就是玫瑰……”这一宣言式的立场无疑深深撼动了误读的合法性,迅即被学界解释为先锋立场的全面倒退。
但无论从何种角度看,这场轰轰烈烈的“玫瑰战争”都预示着精神领域正在逐步走向宽容与平和。毕竟,无论玫瑰是不是玫瑰,今天都不会有人像小说中所写的中世纪那样,因为异见而残忍地犯下一连串谋杀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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