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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耶茨《十一种孤独》连载:《建筑工人》七

(2010-01-28 13:09: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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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出版社

译文好书

理查德·耶茨

十一种孤独

连载

文化

分类: 书摘连载

理查德·耶茨《十一种孤独》连载:《建筑工人》七

    最后我建造了——噢,建造,所谓的建造。我花了一页、两页、三页写这架老机器,我这个狗娘养的。我确实是从那几个波多黎各人开始的,但不知为什么我用不了几页就搞定了他们;然后我只好为文森特·J.波勒第找其他法子来证明他无与伦比的善良。

    当一个公务员真的想尽各种法子帮助人们时,他会怎么做呢?给他们钱,他就是那样做的;不久我笔下的波勒第给出去很多钱,多得他都数不清了。现在情况成了这样:在布朗克斯区,不管是谁,只要有点拮据,他只要钻进伯尼·西维尔的出租车,说一句,“去波勒第家” ,他们的麻烦就解决了。最糟糕的是我残忍地宣告:我已竭尽全力了。

    琼没有看这篇文章,我写完时她已睡了,我直接把它塞进信封,寄了出去。大约有一周时间——伯尼那边没有传来片言只语——或者说在我们两人之间没有任何消息。接着,和他上次来访的时间一样,在一个烦躁劳累的傍晚,我家的门铃响了。我打开门,看见他笑着站在门口,套头衫上有几点雨水,我知道麻烦来了。我也知道我可没打算听任何废话。

    “鲍勃,”他坐下来道,“我讨厌这么说,但这次我对你很失望。”他从衣服里抽出卷起来的那份手稿。“这东西——鲍勃,这什么都不是。”

    “它有六页半。那可不是什么都不是,伯尼。”

    “鲍勃,请不要给我六页半纸。我知道这里有六页半,但它什么都不是。你把这人写成了傻瓜,鲍勃。你让他一直不停地给钱给钱。”

    “你告诉我他给钱的,伯尼。”

    “关于那些波多黎各人,是我说的,没错,也许他可以给一点钱,好吧。可是你一路下来,你让他到处给钱,像个——像个醉醺醺的水手什么的。”

    我以为我会哭出来,但我说话的声音来得很低沉,控制得非常好。“伯尼,我可是问过你他还能做些什么的。我可是告诉过你我不知道他妈的他还会做些什么。如果你还想他做点什么别的,你早该说清楚。”

    “可是,鲍勃,”他说,为了强调,他站了起来,他接下来说的话,我后来回忆,好似腓力斯人[1]最后绝望而永恒的哭泣。“鲍勃,才是那个有想象力的人!”

    我也站了起来,这样可以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知道我才是那个有想象力的人。我也知道我才二十二岁,可我疲惫得像个老头,我知道工作快丢了,孩子即将出生,与妻子的关系有点紧张;现在纽约市里的每个出租车司机、每个不值一提的政客们的掮客、假冒号手都可以走进我家,企图偷走我的钱。

    “十块钱,伯尼。”

    他笑着做了个无助的手势。接着他望向厨房,琼在那里,虽然我是想盯着他的,可我的眼睛一定也跟着他看过去了,因为我记得她在做什么。她在拧洗碗巾,眼睛直盯着它。

    “听着,鲍勃,”他说。“我不该说它什么也不是。你是对的!谁能说这样一篇六页半长的东西什么也不是呢?也许这里面有许多好东西,鲍勃。你想要你的十块钱;好,没问题,你会得到你的十块钱的。我的要求是,先把这篇东西拿回去,好好改改,就这样。然后我们可以——”

    “十块钱,伯尼。现在就给。”

    他的笑容一下子没了生气,在他从钱夹里抽钞票,递给我时,笑容还僵在脸上,而我还来了场痛苦的表演,我仔细检查这张十美元的钞票,看看他妈的是不是真的十美元。

    “好吧,鲍勃,”他说。“那我们扯平了,对不?”

    “没错。”

    于是他走了,琼飞快地走到门边,开开门,大声叫道:“晚安,伯尼。”

    我觉得我听到他的脚步在楼梯上顿了一下,但我没听到他的诸如“晚安”之类的任何回应,所以我猜他可能转过身,朝她挥挥手,或者给她一个飞吻。接着从窗口我看到他从人行道上走过,钻进出租车,开走了。这过程中,我一直摆弄着那张钞票,叠起来、摊开,再叠起来、再摊开,我觉得手里握着的是我这一生中最不想要的东西。

    房间里很静,只有我们两人走动的声音,厨房那块地方蒸汽弥漫、飘散着晚餐的迷人香味,我想我们两人都没胃口。“好了,”我说。“就那样。”

    “真的有必要吗?”她询问道,“对他那么差?”

    这时候,她的这句话,仿佛是她说过的话中最不忠诚的一句,最不体谅的一句。“对他不好!对他不好!如果你不介意,请告诉我,我他妈该怎么做?我是不是该‘友好地’坐在这里,让某个可耻的撒谎者、吸血鬼般的出租车司机走进来,把我的血吸干?这就是你想要的?啊?就是你想要的?!”

    此时她做了这种时刻常做的动作,有时候我想我情愿牺牲生命中的任何东西,也不要再看见这个动作:她转过身,背对着我,闭上眼睛,双手捂住耳朵。

   

    这之后不到一周,助理财经编辑的手终于落在我的肩上,正好在我写到国内公司债券交投略微活跃这一段时。

    离圣诞节还有段日子,我又找到一份工作,在第五大道的杂货铺里当机械玩具的演示员,好歹可以让我们熬过一段日子。我觉得就是在杂货铺的日子里——我给用锡和棉花做的小猫上好发条,小猫就会“喵!”的一声滚过去,“喵!”的一声又滚过来,“喵!”的一声滚过去——不管怎样,就是在那儿工作的时候,我放弃了心里残留的一点要按欧内斯特·海明威的模式建造自己生活的想法。某种建筑计划已明明白白不可能了。

    新年后,我找了几份白痴活干;接着,四月时,就像春天总是突如其来,并给人带来惊喜一样,我被一家企业的公关部门聘为文案,薪水八十美元一周,在那里我做什么根本不重要,因为那儿几乎所有人都不知道他们在做什么。

    这份活相当轻松,每天我可以节省大量精力做自己的事,我的写作突然变得顺利起来。海明威确实已被我抛弃,我转到F.司考特·菲茨杰拉德模式上来;那么,最起码,我已开始寻找代表自己风格的东西。冬天过去了,我和琼之间的关系有些缓和,初夏我们的第一个女儿出生了。

    她打乱了我一两个月的写作计划,但不久我又回到写作上,确信自己越写越好:我开始推平土地,挖地基,为一部雄心勃勃的悲剧长篇做好铺垫。我一直没有写完这本书——现在想来,它是我一系列未完成的小说中的第一部——但在早年那些岁月里,它是令我着魔的作品,进展缓慢似乎只是为了写完后它更加恢弘。每天晚上我花在屏风后面写作的时间越来越多,只有在房间里踱步时才会露露面,踱步时满脑子都是宁静神圣的白日梦。那年年底,又是一个秋天到了。有天晚上,琼出去看电影,我在家里照顾孩子。电话响了,我从屏风后走出来,拿起电话,只听到:“鲍勃·普林提斯吗?我是伯尼·西维尔。”

    我不想假装我已忘了他是谁,可也并没能马上就想起我曾经为他工作过——我曾经卷入过一个出租车司机的可怜妄想里。我停了一下,就是说这让我略有迟疑,接着腼腆地张嘴朝电话听筒笑了,我飞快地低下头,用没握听筒的那只手理了理头发,这是君子仁爱的羞涩表示——同时我心里默默地谦虚发誓,这次无论伯尼·西维尔想要我做什么,我一定不怕麻烦,尽量不伤害他。我记得那时我多么希望琼也在家,让她看看我对伯尼有多好。

    但电话里首先问候的是宝宝。是男孩还是女孩?太好了!她长得像谁?哦,当然,自然啦,他们在这个阶段还看不太出像谁。当爸爸的感觉如何?啊哈?感觉很好?好极了!接着,他开始用异常正式、低沉的语调说:“您太太还好吗?”那感觉仿佛是解雇多年的仆人在询问这所房子的女主人。



[1] 腓力斯人:Philistine,中东古国人,现在多指俗气、庸俗、没文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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