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理查德·耶茨《十一种孤独》连载:《建筑工人》六

(2010-01-26 14:04:4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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译文好书

译文出版社

理查德·耶茨

连载

十一种孤独

文化

分类: 书摘连载

理查德·耶茨《十一种孤独》连载:《建筑工人》六

    我在财经新闻科上班成了慢性折磨,等着上司慢慢发现原来我对自己所干的活一无所知;无论现在我如何可怜地想要学习本应掌握的知识,现在再虚心求教也为时已晚,有点可笑了。我整天弓着腰趴在咔嗒作响的打字机上,腰弯得越来越低,担心被炒而冷汗直流——助理财经主编的手和蔼而伤感地搭在我肩上(“我能跟你简单谈几句吗,鲍勃?”)——每天这事儿没发生对我来说就是种可卑的胜利。

    十二月初的一天,我从地铁出来往家走,像个七十岁的老头拖着自己的身子朝西十二街走下去。我发现一辆出租车像蜗牛般在我身边慢慢爬行,跟着我走了一个街区。这是辆绿白相间的车,挡风玻璃后我看到一张巨大的笑脸。

    “鲍勃!怎么回事,鲍勃?看你失魂落魄的,你住这儿吗?”

    他把车停在路边,走出来,我这还是第一次看到他穿工作服的样子:一顶棒球长舌帽,带纽扣的套头衫,腰上挂着个圆筒零钱包;我们握手时,我第一次看到他的指尖因白天黑夜地收钱找钱变得灰亮灰亮的。走近看,不管他笑与不笑,看上去跟我一样疲惫不堪。

    “请进,伯尼。”看到破败的入口、肮脏的楼道,刷着白灰、贴着海报的墙壁,简陋的大单间,租金可能还不及他和罗丝在上城区房屋租金的一半,这让他有点吃惊。我记得让他发现我家如此简陋反令我有一种波希米亚式的骄傲;我猜我有种自命不凡的想法,让伯尼·西维尔明白人们会贫穷与聪明兼而有之,对他不会有什么伤害。

    我们可没能力为他端上姜汁汽水,他说一杯白水就好,因此这算不上什么正式的社交场合。后来让我不安的是,我记得他和琼之间是多么拘谨——我觉得整个拜访期间他都没正眼看过琼——我在想也许是因为我们没有回请他们。有些事情大家总觉得不该是丈夫的错,可如果真是丈夫错了,妻子十有八九要背黑锅。这是为什么呢?也许伯尼只是觉得穿着出租车司机的制服出现在她面前很不好意思,在我面前还好一点。也许他没想到这样一个美丽、有教养的姑娘会住在如此凄惨的环境里,因而局促不安。

    “我告诉你我为什么今天来你这儿,鲍勃。我想换个新角度。”他说话时,我从他眼睛而不是他的话语里,看到我们这个长期建筑计划可能出了什么大问题。也许科罗夫博士出版界的朋友最终说了实话,我们那些可怜的故事出版希望渺茫;也许科罗夫博士自己变得脾气暴躁;也许从威德·曼莱那里传来的消息令人沮丧;或者更令人受打击的是从威德·曼莱的经纪人那里传来的消息;再或者仅仅是伯尼自己每天在那般劳累后一杯白水都没得喝,他十分疲劳,可不管怎样,他想换个新角度。

    我可曾听说过文森特·J.波勒第?不过他说这个名字时,好像很有把握我不会大吃一惊,他立即告诉我以下信息:文森特·J.波勒第是来自伯尼所住的布朗克斯区的州民主党议员。

    “这个人,”他说,“不辞辛苦地帮助别人。相信我,鲍勃,他可不是你眼中那些可鄙的、捞选票的家伙。他是真正的人民公仆。而且,他新加入民主党,打算竞选下一届国会议员。我是这样想的,鲍勃。我们来拍张我的照片——我有个朋友会无偿做这个的——我们从出租车后座上拍,我手握方向盘扭过头来,脸带微笑的样子,像这样,明白吗?”他满脸笑容,转过身,展示给我看照片应该像什么样。“然后我们把这张相片印在小册子的封面上。标题就叫”——这时他手在空中比划着黑体字母——“小册子的标题就叫‘伯尼告诉你’。行不?好。在小册子里面我们有个故事——跟你写的那些故事没什么两样,只是有点小区别。这次我要讲个故事,说明为什么文森特·J.波勒第是我们需要的国会议员。我不是说一堆政治言论,鲍勃。我的意思是真实的小故事。”

    “伯尼,我不明白这有什么用。你不能编个故事,来说明为什么有人是我们需要的国会议员。”

    “谁说不能?”

    “不管怎样,我以为你和罗丝都是共和党人。”

    “从整个国家来说,我们是共和党人,但具体到地方上,我们不是。”

    “好吧,见鬼,伯尼,我们刚搞完选举。两年内不会再有别的选举了。”

    但他只是拍拍他的头,做了个向远处比划的手势,意思是在政治上,人得有点远见。

    琼在房间那头的厨房区域,洗早餐的碗碟,准备做晚饭,我望着她向她求救,但她转过身去。

    “听上去不合适,伯尼。我对政治一窍不通。”

    “那又怎么样?懂?这种东西,谁又懂?你懂开出租车吗?”

    不懂;我也一点不懂什么华尔街——华尔街,什么鬼街!——但那是另一个让人沮丧的小故事。“我不知道,伯尼;现在一切都不确定。目前我还是什么活也不接的好。我是说我最近可能会——”但是我无法亲口说出我在合众国际社的工作有麻烦,我只好说,“首先琼有了孩子,每件事都——”

    “哇!好啊,那不是太棒了吗!”他腾地站起来,握着我的手。“那——不是——太棒了!祝贺你,鲍勃,我想这是——我想这真是太美好了。祝贺你,琼妮!”我那时觉得这种反应有点过头了,不过也许这种消息很容易打动人到中年膝下无子的男人。

    “噢,听着,鲍勃,”当我们重新坐下时,他说。“这个波勒第的事情对你来说不过是小菜一碟;我告诉你吧。既然这事只有一次,也不会有什么版权,我们就不是五块而是十块钱。这买卖怎么样?”

    “好吧,但是等等,伯尼。我要更多的材料。我意思是这家伙为人们做了些什么好事?”

    我马上就看出来,原来伯尼对波勒第的了解也不会比我多多少。他是个真正的人民公仆,仅此而已;他牺牲自己帮助别人。“噢,鲍勃,听着。这有什么不同?你的想象力跑哪去了?以前你从不需要什么帮助。听着。你跟我说的只是:马上给我一个主题。我在开车;在妇产科医院门前,两个小年轻朝我挥手,年轻的退伍军人和他的妻子。他们的小宝贝刚刚出生,才三天大,他们快活得像云雀。唯一的麻烦在于,这小伙子没有工作,什么都没有。他们刚搬到这里,什么人也不认识,也许他们是波多黎各人或其他什么人。他们的房子只租了一个礼拜,就这样。他们身无分文。所以我带他们回家,他们就住在我家附近,我们一路聊天,我说,‘听着,伙计们。我想带你们去见我的一个朋友。’”

    “文森特·J.波勒第议员。”

    “当然。只是我没告诉他们他的名字。我只是说:‘我的一个朋友。’当我们到他那里,我走进去,告诉波勒第这事情,他走出来,跟他们聊了几句,给了他们点钱什么的。明白吗?我刚才差不多说了你故事的一大部分了。”

    “嘿,等一等,伯尼。”我站起来,夸张地在房间里踱着步,这是好莱坞电影里人们开会时才有的样子。“等一会。在他给他们钱后,他钻进你的出租车,你把他载到大广场车站,那两个波多黎各人站在街边,对望着,那个姑娘说,‘刚才那个男人谁?’小伙子看上去很严肃,他说,‘亲爱的,难道你不知道?难道你没发现他带着面具吗?’她说,‘哦,不,不可能是那个——’而小伙子说,‘是的,是的,就是他。亲爱的,就是那个独立国会议员。’听着!你知道接下来发生了什么吗?听着!他们听到街区那边传来这个声音,你知道那声音在喊什么吗?”我单膝哆嗦着跪地,抖出了这个故事的包袱,“那声音在喊着‘嘿,你,伯尼·西维尔——滚开!’”

    写出来似乎不太好笑,但那时几乎把我笑死了。我哈哈大笑了至少一分钟,直笑得我剧烈咳嗽,琼只好过来帮我拍背;我慢慢缓过来后,才发现伯尼根本没笑。在我这通发作中,他一脸茫然,礼貌性地打了几个哈哈。这时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本来镇静的脸羞得红一块白一块。我伤到他了。我记得我恨他如此容易受伤;我恨琼又走回厨房,不帮我摆脱这尴尬局面,我也记得我开始觉得很内疚很抱歉了,好长时间房间里死一般寂静,最后我决定接下这活,这是唯一体面的出路。果然,在我告诉他我决定试试时,他马上高兴起来。

    “我是说你不一定得用这个波多黎各人的故事,”他让我放心。“那只是一个想法而已。或者你可按那种方式开头,再写点别的事情,越多越好。你用自己喜欢的方式写出来就行。”

    站在门口,又是握手(我们好像整个下午都在握手),我说:“就是说,这个故事十元,对吗,伯尼?”

    “对,鲍勃。”

    “你真的觉得你该告诉他你会这么做吗?”他刚走琼就问我。

    “为什么不?”

    “好吧,因为实际上已经不可能了,不是吗?”

    “瞧,能不能行行好,别再啰里啰嗦?”

    她两手叉腰。“我搞不懂你,鲍勃。你为什么说你会写这个故事。”

    “你他妈的为什么这么想?因为我们需要那十块钱,这就是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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