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耀州瓷背后的寓言[秦陇华]
(2025-11-29 06:04:16)|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中国被誉为瓷器的故乡，瓷器是丝绸之路上中国最重要的出口商品之一。陕西耀州窑作为我国制瓷史上的著名窑口之一，从唐代开始创烧并历经唐宋元明清长达1400多年，炉火至今不绝，被赞誉为“北方青瓷刻花之冠”。其中，耀州瓷与佛教的关系深远而密切，其影响不仅体现在具体的器物造型和装饰纹样上，更融入了整个窑口的艺术灵魂之中——
耀州窑与佛教的深厚渊源，有其历史和地理的必然性。佛教是世界三大宗教之一，起源于古代印度，在东汉明帝时传入中国。此后，佛教与华夏本土文化互相补充，互相融合，逐渐展现出中华特色，进而成为我国传统文化的三大主干儒、佛、道之一。佛经作者在弘扬佛法时，喜欢引用印度的民间寓言故事，借以深入浅出、通俗易懂地阐述教义。佛经传入中国后，随着汉译佛经的流传，这些故事便在华夏大地上扎下了根，有些故事甚至表现在器物的造型和装饰艺术之中。耀州窑所在的铜川地区，从北魏开始佛教就非常兴盛，有着浓厚的佛教文化氛围。这里留存有大量的佛教造像碑、石窟寺等等，如药王山石窟和大量佛塔。特别是唐代著名的玉华寺，即玄奘法师译经和圆寂之地就在铜川，更是强化了当地的佛教文化背景。在这种环境下，耀州窑的瓷器制作自然而然地受到了佛教文化的深刻熏陶。
唐代是一个高度开放的时代，通过丝绸之路，中西文化广泛交流。作为京畿之地的重要窑口，耀州窑敏锐地吸收了来自异域的文化因素，并将其融入陶瓷创作中。这个阶段耀州窑瓷器精品的造型和图案，曾大量取材于佛经故事。例如，唐代“黑釉塔式盖罐”、五代“青釉刻花提梁倒注壶”、北宋“青釉刻花三鱼纹碗”这三件国家级文物瑰宝，饰物中用三种不同动物，讲述了三个寓言故事。
黑釉塔式盖罐与“一只猴子”
1972年，在耀州窑遗址区内的黄堡镇新村，出土了一件唐代黑釉塔式盖罐。它高约52厘米，由底座、罐腹、罐盖三部分构成。由于设计制作巧妙，所附着20个动植物造型，没有繁缛之感，反而主从有序、层次分明。底座形似方亭式的建筑，四面捏塑有坐佛、飞鸟、力士、兽头、花卉等；其上为堆贴12瓣莲花，花蕊中托起圆圆的罐腹；此上是模仿转法轮塔制成的罐盖，七重相轮自下而上、由大到小重叠，有趣的是顶端堆塑有一只手搭凉棚的猴子。它坐在塔顶四处眺望，顽皮、活泼的姿态，给庄重的器物增添了活力和生气。它综合运用了圆雕、模印、堆贴等多种技法，是唐代陶瓷艺术最高成就的代表之一，反映了唐人对外来文化强大的吸收和改造能力。像黑釉塔式盖罐这样带有明显异域风格的器物，正是这种文化交融与创新的杰出产物。
根据佛经记载，释迦牟尼在前世是一只猴子，曾与鳄鱼斗智。故事中说：印度恒河两岸长满棕榈树，树上有只饥肠辘辘的小猴子，远处的河心岛上的香蕉树结满了果实，河面上浮有两条母子鳄鱼。母鳄鱼想吃猴子的心，便要求小鳄鱼去抓猴子。但小鳄鱼不会爬树，便用计谋欺骗猴子。小鳄鱼爬上岸，来棕榈树前，仰头对猴子说：“我背你去河心岛，那里有好吃的香蕉。”猴子连忙从树上跳下来，高兴地骑在小鳄鱼的背上。小鳄鱼游到河中间时，身子开始往下沉。猴子惊讶地问：“你准备要干什么？”小鳄鱼冷笑道：“我要淹死你！我妈正等着吃你的心呢。”猴子这才明白因为嘴馋，上了当。它想了想，对小鳄鱼说；“我想着只吃香蕉，所以只把嘴带来了，心还搁在树上呢！”小鳄鱼听后，转身游回岸边，让猴子去取心。猴子三蹦两跳地爬上树，立刻不见了踪影。
这则故事告诉我们：当面对心怀歹意的坏人时，一定要谨慎，同时要学会随机应变，变被动为主动。
耀州窑青釉刻花提梁倒注壶与“两头狮子”
1968年，陕西彬县出土了一件五代时期的耀州窑青釉刻花提梁倒注壶。它通高19厘米，腹径14.3厘米，腹深12厘米，通体施青釉，胎质坚细，光洁润泽，壶身呈圆形，盖、梁、身连为一体。灌水时可将壶倒置，将水由壶底的梅花口注入，然后将壶放正，水不会从壶底流出，故名倒注壸。
倒注壶整体构思奇巧，布局严谨合理，壶腹圆鼓，壶面剔刻多个造型，富含中华文化元素。如双层柿蒂，预示“事事如意”；缠枝牡丹，象征富贵吉祥，绵绵无尽；提梁上有一只伏卧、圆眼短嘴的凤凰，寓意永生太平。壶嘴为一对堆塑母子狮，母狮凶猛威武，张口怒吼，幼狮憨态可掬，正在腹下吮吸乳汁。狮子主要生活在中亚、印度等地，我国并不产此兽，属于“殊方异物”。为什么要将它设为流水壶嘴呢？这要从一个佛教故事讲起：从前，有一位猎人收养了一只走失的小狮子。从此小狮子和家里的羊一起长大，它一直以为自己是小羊。有一天，小狮子路过河畔，突然发现河水里有一只威风凛凛，披着鬃毛的怪兽。它被吓得魂飞魄散，吼了一声，仓皇跑开。这一声吼，把身边的群羊吓蒙了，也让它自己吃惊不小。过了一会儿，小狮子壮起胆子，慢慢靠近河边，发现河水里怪兽的倒影，竟然是自己。这时，正好一头母狮经过河岸，也吼叫起来。小狮子听后，猛然意识到她是自己的母亲，又试着吼了一声。于是母子之间的吼声，互相感应和呼唤，小狮子终于回到母亲的怀抱，也认识到自己原来不是圈中羊，而是草原雄狮。
这则故事提醒众人：每个人都应该认清自己的本来面目。否则，明明是百兽之王的狮子，却把自己当成了羊。
北宋青釉刻花三鱼纹碗与“三尾小鱼”
1972年，在耀州窑遗址出土了一个北宋青釉刻花三鱼纹碗。它高约4.8厘米，直径12厘米，底径3.5厘米，敞口，圆唇，斜曲腹，青绿色釉泛黄。碗内刻有一条条涟漪，宛如一汪碧水。用斜刀勾勒出三条正在畅游小鱼儿，等距离分布在其间。此碗工艺精熟，刀锋犀利，线条流畅，图像细腻精致，颇具艺术魅力，称得上耀瓷中的珍品，令人百看不厌。
三鱼纹装饰的来历，起源于佛经中的一个故事：古时候，在印度波罗奈玛河里有三条鱼，分别叫大思、中思、小思。它们生活在森林中，那里虽然生活安全，但是食料缺乏，时常填不饱肚子。一天，它们游进一处河湾，发现有丰富的食料。三条鱼喜出望外，大口地吃起来……中思吃了一阵后，突然觉得这里的食料多得不正常，便提醒它俩，赶快离开这里，游回森林。不然，就会大祸临头！大思、三思回答道，离开食料如此多的地方，岂不可惜。中思再仔细一瞅，发现它们原来已钻进渔网，如果不赶快逃离，就来不及了！但是，大思、三思依然贪婪地吞咽着食物，不肯离开。中思心想，我要拯救这两条盲目无知的家伙。它先沿着渔网搅水，仿佛一条鱼已挣脱渔网；然后再潜入网底搅水，仿佛又有一条鱼破网而逃。岸上渔夫以为鱼儿已逃，只拽住一端收渔网。结果，大思、三思依靠中思帮助，摆脱渔网，逃回森林，获得了新生。但是中思，为救它们却失去了生命。
这个故事除了讲述佛教的大慈大悲以外，又警示世人：在物质享受方面，不可太贪婪，否则会遭遇危险。
总而言之，耀州瓷与佛教的关系，远不止于简单的纹样借用。它是佛教文化融入中国古代工匠的日常生活与精神世界后，在火与土的淬炼中，结出的既庄严又充满生活气息的艺术之花。这不仅提升了耀州瓷的艺术内涵，也使其成为中国陶瓷史和文化交流史上一个独特亮点。
------2025年11月29日《西安晚报》第5版文化周刊
文博视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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