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为父“妥协”[欧阳锡龙]
(2025-11-12 08:47:18)|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一觉醒来，听到客厅有开门声，而后是灯光透进了我的卧室。看了下时间，快晚上11点了，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我立即起身察看，原来是母亲，正喘着气。
“你父亲还没有回家，打他电话也没接。刚才我在小区找了一圈，一直都没有找到他。”灯光下的母亲显得特别佝偻，已经是70岁的老人了，她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我知道她肯定是希望我再陪她去找一下，父亲比她还大3岁。我又拨打他的电话，语音提示已关机。这么迟还没有回来，不会有什么事情吧。这样想着，我头皮一阵发麻。
父母从老家乡下出来，跟着我们在城市生活十几年。起初因为语言不通，也没有亲戚朋友和熟人，还是有些不习惯。后来因为他们心地善良也为人大方，与隔壁邻居和小区的老头老太交往不错，父亲还迷上了下象棋。有几次他归家有点晚，一问是在街头巷尾与其他老头在棋盘上“杀”得天昏地暗，一盘接一盘，连饭都顾不上吃，长此下去，对身体健康也是极大的伤害。为了这个事情，我批评过他好几次。
恐怕又是在街头下象棋。他以前喜欢去下棋的几条街，我大抵都知道。但我和老妈找了一个多小时，都没有发现他的踪影。我心里在骂，真你个老顽童啊。“老妈，再找不到，我们只能报警了。”老妈意思再找找看，说老家伙连个确切的位置都没讲，就算警察来了，我们也答不上，他们也难找。
心里恨得咬牙切齿，真是年纪越大越不让人省心。往回走的路上，老妈突然问我：“老头子是不是去小区外边的一个工地上捡破烂去了？”
我和妻子一向反对父亲捡破烂、淘垃圾。一则觉得这是个脏活，细菌不知有多少，无疑很不卫生；二则同一个小区也有很多相识相熟的单位的人，面子过不去，人家甚至还会认为我们没有善待父母，让他们这么大年纪还奔波劳碌至此；三则我们工作都忙，父亲如果老不着家，老母亲在家忙不过来。
结果，父亲真的就在那个工地上“淘宝”。等我们赶到时，他正用一把铁锤在零敲碎打一大块水泥块中的铁丝，在他屁股后面，已经码上了一小堆铁丝。国庆节期间的天气，尽管已是后半夜了，空中飘来的风还是热热的，再看父亲的汗衫早就湿了，脸上、胡子上都是灰尘。
我半是生气半是心疼，朝着他咆哮起来：“我们不是每个月都给你钱花吗？犯得着捡垃圾捡到半夜？”老妈拉了拉我衣角，示意我不要动气。生气归生气，我还是拎起装满了老头子认为是“宝贝”的编织袋，3个人披着月色回家。
“明天就是星期天了，我用小拖车拖去卖掉好了。”等老头子打开储藏室的灯，我都吓了一跳，20多平方米的储藏室已经占了一大半：报纸一捆捆，堆得比我还高；纸板一把把，叠压得方方正正；易拉罐什么的，被踩扁后一袋袋扎紧……我第一次发现，一辈子过得粗糙的老头子对待这些废品，竟然处理得规规整整、棱角分明。
“要不，你就顺着你老爸吧，孝顺孝顺，顺多一点，孝也就更多一点。”没有想到，只读过小学二年级的老妈，竟然讲出一句让我听着有些许震撼的话来。老妈说，老爸多次跟她讲，自捡纸板、捡报纸等较干净废品后，他每天至少走2万步，肚子小了，饭量好多了，就连感冒的次数都少了。
“无论你卖多少钱，我们都不会要你的，你留着自己花，但我也要跟你约法三章！”内心里早已经妥协的我，重重叮嘱老父亲：第一，一天三餐饭要按时吃；第二，白天在外扫街不能超过4小时，晚上绝对不允许出去；第三，每次口罩要戴要换，电话要一直在线，身体不舒服时立即告诉我们。
“好的，我一定遵守这三条。”老父亲连连点头，就像一个听话的小孩子。
------2025年11月12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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