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月色染箫音[云出]
(2025-11-05 18:21:19)|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秋夜漫步月下，月如水，风如水，将夜晚清洗得很干净。城市的街景在月光下朦朦胧胧，线条脱去了白昼的坚硬，有一种陌生的美感。月光照在身上，人就像在水中游走，风温柔地摇晃树影，四周很静。
在月光下，风似乎也能看见，它有了颜色，是月亮的白色。曾误以为月白就是纯白，后来才知道，那是一种如烟雾般氤氲的、介于蓝白之间的浅淡蓝色，就好像是白暗中仰慕蓝，偷或借了一点点蓝色涂抹在自己身上。既是偷来、借来，蓝自然极少，所以只薄薄地敷了一层，因而有一种缥缈轻盈的美。
这让人想到《红楼梦》中黛玉咏白海棠的诗：“偷得梨蕊三分白，借得梅花一缕魂。”色可窃，魂可借。大自然中，美无版权，美可共享，美凭偷借而得以开疆拓土，扩大领地。美的野心，越大越好。美的霸气，可无边无界。
一只猫伏卧在树影下的木凳上，月光连同路灯的光一起，从枝叶缝隙间筛下来，细碎的光影投射在猫身上。它无所事事，很长时间里保持着一个姿势，不知道看着什么地方发呆，表情悠远。
也许猫并没有什么想法，只是单纯发呆，有这样的感觉，只是因为我想到了悠远的往事。
少年的秋天，浸泡在一片旧时月色里。常常在晚上被月光惊醒。原本安安稳稳沉沉睡去，梦中隐约感觉到有什么东西透过白纸糊的窗户进来了，清爽而不凌厉，明亮而不刺眼，就那么像水一般漫过来，一下子就睁开了眼，看见一片光照在身上，无法形容的白。
同睡的母亲和姐姐，丝毫没有被月光打扰。她们白日里辛苦劳作，晚上睡得很沉，不像我满脑子幻想，在夜里心也总不安分。她们在月光里做梦，我不知道她们梦到了什么，只是觉得这样的场景很美，月光像天然的滤镜，将我们的纸窗瓦屋和小土炕照出几分仙气，几分贵气。
我突然听到了一缕乐声，这声音像是从远古或者某个遥远的不可知的地方发出，又好像从耳边自然生长而出。我不知如何形容那空静幽远的声音，只觉像天庭中有仙子凭空扯了一条绵长丝线，随月光抛向世间。
后来，我在语文课本上读到鲁迅先生的一段话：“那声音大概是横笛，宛转，悠扬，使我的心也沉静，然而又自失起来，觉得要和他弥散在含着豆麦蕴藻之香的夜气里。”当时我听到那阵神秘乐声的感受，正是如此：心变得无比沉静，忘了今夕何夕，忘了身在何处，忘了自己是谁，直觉自己要和乐声一起，变成一股看不见却又无处不在的夜气。
很多年后，我才知道，那晚的乐音，是之前不知何时听到的洞箫之音，存在心底因月光而起的回响。如果音乐有颜色，洞箫之音就是月白色。如果月色有声音，那么月光发出的就是洞箫之音。色有声，声有色。声色之间，有一条秘密通道，藏在夜里，一不小心被年少的我窥见些许端倪。
今夜，秋天的白月光下，我又听到了那晚的箫声。那箫声拖曳的长长尾音，如焚香袅袅的烟气，飘摇直上，不绝如缕，直达云边，浮上天空最高处。
------2025年11月05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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