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烟雨朦胧迷狐岭[敬言]
(2025-10-24 16:54:53)|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浓雾笼罩着秦岭，暂时将它与整个俗世隔绝开来。
雨丝似有若无，飘落在脸上、额头上，沾在眉毛、头发和衣服上。此时的雨，比作牛毛似乎略显粗糙，还是绒毛更恰当些。这雨丝太过轻柔，行走在一片朦胧之中，让人分不清哪些是雾、哪些是雨。周身被阴郁包裹着，如同突然想起某人时心里泛起的那种潮湿。
积雾在山间蔓延，蛛丝将雾霭一点点收集起来，凝结出一颗颗珍珠，最后穿成一条条项链，挂满花间和林梢。蛛网沾了雨雾，便逐渐清晰起来，开始慢慢下坠，完全不似往日那般平展，形状也因蛛丝的粗细和韧性变得各异，有的如一挂吊床，有的如一艘小船，有的如一弯明月，有的如一只摇篮……每张蛛网都沉甸甸的，应该是它成功捕获了谁的流年与岁月。
烟雨朦胧中，极目远眺，莽莽秦岭，影影绰绰。时近中午，迷狐岭仿佛还在熟睡一般，周围一片静寂。偶尔一两声犬吠鸡鸣远远传来，像是特意提醒我：这不是梦境，虽然云雾缭绕，但的确还是人间。
山路弯弯，信步前行，没有了远处景色的吸引，倒让人更加留意起路边各色野花。松蒿的花朵是淡淡的紫红色，如一个个嘟起的嘴巴，沾了露水，水灵灵、湿漉漉的，非常惹人喜爱。紫斑风铃草不愧其名称，确实如一串串白色风铃摇曳在山野间；我想，它发出的铃声应该非常特别，只有静下心来，才有可能听得到。
胡枝子的花形似小一点的槐花，深紫色，有时零星的几朵，有时旺盛的一大片。它的花语是优雅美丽、含蓄内省、沉思孤寂，有人因此认为胡枝子是最能代表秋季的一种花；也有人说它表示害羞的爱，适合送给初恋，传达一种在爱情中用心思考、不盲目执着的理念。相传在古代，它被青年男女插在发髻上，用来表达深沉持久的爱情。
与松蒿和胡枝子的含蓄不同，紫菀和兰香草开得热烈奔放，一个淡紫花瓣黄花蕊，一个毛绒绒的深紫色花朵，花色虽艳丽，可花朵不大，本来也算得上低调，但挤挤挨挨一大片，在花色不多的秋季，就显得格外惹眼。同样显眼的还有几簇大火花，这种本该在夏季开花的植物，却一直顽强地绽放到现在，真是了不起。
循着一缕淡淡清香，我们发现一株金灯藤，花朵白色，只有米粒大小。其茎秆肉质，无根无叶，需要寄生在其他植物身上生活，如一片厚厚的绒毯将其他植物包裹得严严实实，会导致寄主逐渐枯萎死亡，所以也被称为“无量藤”。可见，这里的“无量”更偏向于贪得无厌，与佛教中的无量二字区别甚大。
因了今秋雨水多的缘故，花草之间居然发现一丛罕见的珊瑚菌，真是让人惊喜。据说这种貌似珊瑚的菌类对生长条件要求十分苛刻，根本不能人工养殖。能在迷狐岭上发现，可见这里生态环境之优良。有了珊瑚菌提示，我们特别留意，又先后发现了一片黄金菇和几株红鬼笔。黄金菇每一朵都金黄灿烂，惹人喜爱，自然不必多说。第一次见到红鬼笔这种诡异的菌类，奇特的外形如从土里伸出几枝饱蘸朱红的粉色毛笔，在一片绿意当中，真是幽灵般的存在，让人不由得敬而远之。
云雾缭绕间，随着几声狗吠，一户山野人家逐渐在眼前清晰起来。屋子是关中农村传统的旧瓦房，屋前高耸着一棵香椿，顶端直插浓雾之中。没有院墙，门前平地上，一溜蜂箱呈扇形摆开，几只芦花鸡在悠闲踱步，狗拴在另一侧的老枣树上，不安分地叫着。一对老年夫妇闻声走了出来，打过招呼，老妇人又转身进屋拎出几张木凳，让我们歇息一会儿再走。恰逢中秋，我们将随身带的月饼和水果送给他们，老人推辞不过，进屋用一旧铁锨头端出一些山核桃，和我们一起在门前坐下。闲聊中得知，儿女们搬去山下，老人舍不得老屋，留下来养蜂度日。屋旁开出一小块地，随便种些蔬菜，足够两人生活。老人保留着抽旱烟的习惯，屋檐下的墙壁上，挂晒着两排烟叶，绿色褪去，斑驳的金黄显露出来，如同时间的光影落在上面。
午后，告别老人，从一片山林穿过，有雨滴簌簌落下。心中纳闷，周边依旧浓雾弥漫，只有我们头顶这一小块在下雨；抬头才发现，是一群虎头山雀被我们惊起时导致水珠落下。它们号称是中国最小的鸟类，身体同成人大拇指一般，蹬踏树枝后震落不了几滴水。可此时凝结在树叶上的水雾早已饱和，稍微有响动就造成连锁反应；于是，一场独属于我们的秋雨就落了下来。
兜里揣了几把野酸枣后，边吃边开始返回。路过那几株红鬼笔时，发现它们居然瘫软成一团黑色，难怪《本草纲目》称其为“朝生暮落花”。好在野酸枣酸酸甜甜，依旧是童年的味道。
------2025年10月24日《西安晚报》第8版热搜榜
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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