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山色[刘志坚]
(2025-10-11 17:10:24)|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妻子因病失能后，我就囿于斗室，鲜少亲近山野了。所幸，书房的窗恰好可以远眺一座无名小山，陪她康复之余，我目睹四时山色在淡浓之间流转，苦涩的日子便有了些许从容的意味。
春日的山色是淡的。满眼的枯败中，有几丛新绿探头探脑，像是给小山呆板的面庞点了睛，整座山的眉眼一下子就鲜亮起来。软乎乎的风吹过，踏青的人来了，起初三三两两，然后一群一伙儿，小山的各个角落晃动着各色惹眼的衣衫，山便活力四射了。
渐渐地，白杨树吐出新的叶子，刺槐林缀满一串串的花苞，银杏树撑起巨大的嫩绿色华盖……山色彻底醒来，却不张扬，只是把勃勃的生机揉进浅浅的绿里，似在告诉我春天不是奔涌而来，而是悄悄晕染开的。
入了夏，山色就浓得化不开了。墨绿叠着深绿，深绿覆着翠绿，层层叠叠，把每道沟壑都填得满满当当。阳光炽烈时，每片叶子都油亮得晃眼。蒸腾着草木气息的热浪，使周遭的景象都微微颤动起来。远远望去，山像一方刚刚研好的绿墨，沉沉地卧在天地间，稳重而雍容。
可一场骤雨袭来，浓绿的山间便有雾霭缭绕，先是丝丝缕缕，继而缠绵成片，将山峦笼罩。山色便在浓绿与朦胧的淡白之间交织变幻，浓中藏着淡，淡中掩着浓，倒比晴日里多了几分温柔与神秘。
秋天的山色最是善变，浓淡变幻似在转瞬之间。清晨，山间曙光熹微，整座山呈现出柔和而朦胧的淡金色。午后，秋阳高照之下，枫树火红、银杏金黄，山色便陡然热烈起来。傍晚夕阳一斜，山色又融为暖橙的调子……
有时，山间薄雾莫名而生，山便似有了心事的美人，犹抱琵琶半遮面，把浓艳的山色掩去一半，剩下的半边悬在半空，若即若离、半遮半露的姿态，似在逼人后退，实则散发着更引人探寻的诱惑。
到了冬天，山色又淡了回去，归于素雅与寂静。几场雪落，便将曾经浓稠的绿意与斑斓彻底覆盖，只留下山脊勾勒出几道灰褐色的线条，重回黑白水墨意境的山色，便倏地峭拔起来。
北风掠过，扬起漫天的浮雪，山色便更淡了，淡到山的轮廓开始模糊，与灰白色的天空几乎融为一体。但我知道，山还在那里，只是敛藏起所有的色彩，把筋骨掩在茫茫的淡白之下。
凭窗饱览山色，看得久了我渐渐悟到，淡不是空，浓也不是满。就像我们的日子，有时热闹到满溢，有时安静到空白，可日子从来不会停歇，不管你是幸福还是苦难。山色随着季节变，却始终是那座山；我们跟着岁月走，也始终是我们自己。
暮色西垂，我轻轻关上窗户时，山色的淡浓又换了模样，我的心已平静如水——真正的从容，恰如这山色的四时变迁，淡时不慌，浓时不躁，守着自己的日子，慢慢过，就好。
------2025年10月10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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