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兴生活[梁颖]
(2025-08-29 20:15:07)|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人们常说“万物有灵”,的确如此!万物都以特有的方式,在向世界表达着自己。
前几天在学校操场散步,从紫藤萝花架旁经过。一条紫藤萝的枝叶低垂着,轻轻地拂过我的右脸,我不禁抬头看了一下,有点惊讶。“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从未见过开得这样盛的藤萝。”这是宗璞在散文《紫藤萝瀑布》中的开头。紫藤萝在春天开花,盛夏时节花期已过,然而这不妨碍它二度开花。这次的长串花序较之春天时迷你很多,也没有春天那么繁盛,因此不似春天那般累累地垂吊下来,而是向上挺立着。浓缩版的紫藤花,星星点点地闪烁在绿叶间,轻盈、恬静。春天作为一个季节已经流逝,但有些不舍的信使却选择返场,要把春天的图腾留到夏天。
这是位于家属区的小操场,中间是一片草地,四周绿树环绕。提及小草,人们首先想起的便是春天,以至于“春”成为“草”的限定语,于是有了“春草”这个词。而我想说,夏天的草亦有其殊胜之处。狗尾巴草翠绿地摇动着尾穗,让我秒回无忧无虑的童年;酢浆草开着娇小的黄色花朵,一俟夜幕降临就触发闭合开关,对光明有着超强的感应能力,人美心善;粉紫色的田旋花花瓣张开如小碗,形似牵牛花,但立的是精致人设。春天到处可见的婆婆纳,曾闪烁过梦幻的蓝色小朵,现已成为回忆中的物象。它们与脚下的土地,完全是萍水相逢;在什么时令什么场域出现,全凭心情。
接着往前走,走过法国梧桐和樱花树,我来到了塔松一侧。塔松高大挺拔,枝叶向外舒展铺散,树上栖息着很多小鸟。虽然无法看见它们的真容,但仍能感受到它们的存在。这里是蝉的主场。无论在早上还是黄昏,蝉都极富存在感。不同的是,经过整夜的凉爽,早上的蝉鸣更平和,黄昏时则多少有些烦躁,那些嘶叫密集到似乎针扎不进。小鸟们则喜欢在早上合唱。它们大约分两拨,像对山歌似的,一拨唱,一拨和,唱和都是平滑的乐音,类似于“啾啾啾啾”,有来有往。忽然,我在喧哗中听到了极具个性的鸟叫声,它是单独的一声“啾”,不同于那两拨小鸟持续的平声,它的每一声都是去声,好像是发射出来的,中间稍稍停顿,接着再“啾”一声。它就那么我行我素地“啾”着,自成一体。在成人的世界里,我听到过很多言此意彼的迂回话术,但真实坦荡的表达不多。站在塔松下听着这极具辨识度的叫声,我快乐得简直想要跟着这只小鸟一起“啾”。
这些花,草,小鸟,不能不让我反观自己的生活。这一想,往事便一幕幕浮现,历历如昨。上高中的时候,我在父亲订的报纸上,第一次读到了三毛的文章,从此便爱上了那个感情热烈、自由真诚的女作家。
我读着三毛的散文长大,心仪着她的率性,然而还是过着循规蹈矩的生活。现在能够想起的稍稍放纵的事情是高三的时候,有一天忽然很想念一个曾经的朋友,下午便向老师请病假,骑自行车跑很远的路去看她,她的学校是住宿制学校。见到她的那一刻,我们相视而笑。我们一起吃晚饭,一起散步,没完没了地说着话。我是那么珍爱那自由自在的时刻,一直延宕着不走。从家里出来的时候,信誓旦旦答应父母只待一下午。晚上十点多的时候,父亲骑着自行车找到了我。回去的路上没有路灯,我们在土路上一路颠簸,很晚才回到家。虽然受到父亲责怪,但那天相聚的快乐一直留在我的心里,直到现在。
这一架紫藤花,几丛草,一只小鸟,不仅激活了我的一些记忆,而且教会我如何做自己。作为一个写作者,我总是悲悯他人,唯独没有悲悯过自己。所有这些让我明白,虽然浸透在人生的种种规训里,然而只要有即兴生活的勇气,爱自己,做自己,生活就会朝着幸福的方向奔去。
想起了三毛的《万水千山走遍》,那是三毛游历中南美洲的旅行见闻结集,她甚至飞到了青鸟不到的地方。又想起三毛的《橄榄树》:“不要问我从哪里来,我的故乡在远方…… 想到这里,我无需和谁商量,径直买了一张去厦门的机票,那是我一直心心念念的地方。
------2025年08月29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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