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荷叶村的栀子[朱宗金]

(2025-08-08 17:24:24)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江南盛夏绽三白——白茉莉、白兰花、白栀子。茉莉,因一首《茉莉花》唱响四海,沾有名伶的贵气;兰花,常被城里姑娘簪在衣襟,裹上都市的精致。唯有栀子,素面朝天,深深扎根在故乡,成为荷叶村温柔的底色。

  在农贸市场,苍老的吆喝声突然撞进我的耳中:“卖——栀子花呀!”循声注目,竹篮里的栀子花瓣上凝结着晨露。露珠里仿若重叠着我和老家庭院里的那棵栀子树。瞬间,身旁此起彼伏的讨价还价声、电子秤的报重声、二维码的收款声,顿时虚化成模糊的背景乐。只有荷叶村的蝉鸣,奶奶嘴里歌谣一般的赠花声,突然在耳畔清晰响起。

  老屋门前的花台上,那棵杯口粗的栀子树是奶奶心头的宝贝疙瘩。银灰色的主干分出无数根枝丫,翻过高耸的院墙。树影在邻家红砖墙上投射出一幅四季常绿的画。老叶油亮,新叶嫩绿。一进花期,满树白花如同月光揉碎的雪,整个村子都浸在蜜罐里。 小时候,奶奶时常对我们说,花香里藏着日子甜。

  农闲时,奶奶爱把理发店收来的碎发埋进树根,口里念叨黑发养白花。入梅后,奶奶用碎瓦片在花台边仔细砌上排水沟,神情专注又温柔。五月的清晨六点,奶奶雷打不动扫净庭院,搬来竹凳守在树下,看花苞从青转白。有次,我问她等花开累不累。她抚摸我的头微笑:“花儿也是娃。等花开和等你放学回家一样,心里暖。”

  盛花时节,整个村子沉浸在奶奶的赠花声里。她捧着竹筛穿过青石板巷,“接栀子花嘞——”的尾音打着旋儿,惊醒屋檐下的燕巢。东家大婶把花插在玻璃瓶里,西家小妹把花别在秀发间,就连村口代销店掉了漆的收音机旁的水碗里也漂浮几朵水养的白。那些年的夏天,风里飘的,梦里绕的,全是这份甜丝丝的不掺杂质的香。

  记得那年春风吹,吹醒了沉睡的原野,吹来了金丝带般的柏油路绕过村口。车轮滚滚卷起阵阵尘土,燕巢的呢喃越来越淡,夏日的蝉鸣越扯越长,长音里还夹杂几分空落。年轻人肩头的编织袋印着远方的厂名,脚步踩踏青石板的声响日渐稀疏,就像芦花沟里的灰鸭,扑棱棱掠过水面,留下一圈圈散开的涟漪,没入迷蒙的水雾里。一扇扇木门吱呀关合,轻得像梦中的叹息。木门上的铜锁,生长出淡绿的锈迹。

  只有奶奶依旧坚守着她的栀子花,用碎布把树干缠得严严实实,好似母亲呵护着襁褓里的婴儿。就连奶奶随手扦插的栀子树苗,也倔强地从荒芜地的草丛中钻出来,坚持开上几朵白花,陪奶奶给空荡荡的村子作伴。我进城后,奶奶每年都托乡亲们捎来栀子花。我发现栀子花的花瓣白,竟和记忆里奶奶的鬓发颜色一样。“花儿也是娃。”捧着花,想起奶奶说过的话,我泪眼婆娑地告诉自己:“我也是奶奶心头的花!”

  后来,村里在石拱桥的那一头规划了新区。一些年轻人从城里带回图纸,在村口建起了小洋楼。一座座精致的小楼,一条条平整的水泥路,一个个飘香的大庭院……如同春笋在雨后拔节。暑假里带孩子回到故乡,在偌大的新区,我竟没有寻见栀子树那一抹土里土气的剪影,家家户户的庭院里全是玫瑰的娇艳。或许年轻人从城里带回的不只是图纸,还有另一种他们这代人熟悉的芬芳。直到跨过石拱桥,走进老村,我才瞧见栀子树仍然蹲守在砖瓦房前,默默地开着花。

  奶奶病重时,执意搬回老屋住,老屋是奶奶年轻时搭建的。为了搭建老屋给父亲结婚,奶奶瘦了,吃了两年的咸菜饭。搬回老屋,奶奶枯枝般的手轻抚粗糙的树干,喃喃自语:“这树比我活得久。”

  奶奶走后,父亲嫌树碍事想砍掉,村里老人红着眼眶劝阻——我们庭院的栀子,哪一棵不是从这棵树上分出去的?留下它,好歹是个念想。时间一晃过去了那么多年,在我心里笃定,那棵栀子树一直坚守在花台之上,只是我再也没有闻到它的芬芳!

  如今,在这川流不息的城市,我终于又见到了久违的栀子花,雪白的花瓣在市场电子屏闪烁的光影里自然舒展。芳香四溢的栀子花呀,你是否也是想在这繁华的都市里寻觅自己新的归宿?

  我决意买下几朵带回家悬挂于蚊帐中,让这花香常青藤般爬满我的水泥墙。接花时,那声悠长的“接栀子花嘞——”混着蝉鸣和药香,竟穿破三十多年的光阴,直接掷入我的心湖,如年轮般层层晕开,一圈又一圈……


------2025年08月08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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