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荷香漫过小石桥[廖柳]
(2025-07-24 18:23:53)|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我总觉着，最能藏住岁月故事的，还得是老石桥。就像老家江南水乡那座，每次想起，鼻尖儿就飘来悠悠荷香，心也跟着化了。这些年走南闯北，见过不少钢筋水泥桥，可哪座都比不上这座老石桥有烟火气，它就像刻在我骨子里的记忆。
天刚蒙蒙亮，五点多的光景，我爱踩着青石板瞎逛。露水还挂在石板缝里，踩上去凉凉的。老远就瞅见石桥横在河上，像月牙，又像老石匠随手撂下的弯弓。灰不溜秋的石块摞起来的，表面坑坑洼洼，早被祖祖辈辈的脚步磨得发亮。石栏杆上的花纹歪歪扭扭，凑近看，青苔从缝里钻出来，毛茸茸的，指不定比我岁数都大。小时候总爱拿根树枝戳这些青苔，还幻想它们是石桥的头发，没准还记着石桥刚修好时的热闹事儿呢。
石桥边的垂柳可逗了，枝条垂到水里，风一吹，就跟姑娘甩辫子似的。河水不深，清亮亮的，能瞧见水底石子和慢悠悠游的小鱼。冷不丁“扑通”一声，准是哪条调皮鬼受惊了，搅得水面直打圈儿。有时候能蹲在河边看半天，瞧着小鱼你追我赶，突然就想起小时候和小伙伴在这儿捞鱼，最后裤腿全湿透，回家挨了好一顿骂。
顺河往前瞧，好家伙！大片荷花正撒欢儿开呢。粉的白的星星点点，藏在荷叶间。有的才冒个小骨朵，像害羞的丫头；有的全开了，嫩黄花蕊直晃眼。晨雾没散尽，整个荷塘就像没晾干的水墨画，朦胧得很。虽说不是大中午，但这清晨的景致，比杨万里诗里写的还带劲。记得有次写生课，老师特意带我们来这儿，结果大家光顾着追蝴蝶，画纸上只留了几笔歪歪扭扭的线条。
听老一辈说，这桥打他们爷爷那会儿就在了。以前河上没船，全靠它连通两岸。他们小时候在桥上撒欢，脚丫泡在水里，让小鱼啃得直乐。老人们说着说着，眼角的皱纹里都盛满了笑。有回过年，村里的年轻人在桥上挂红灯笼，结果风太大，灯笼晃悠晃悠掉进河里，一群人举着竹竿追了半里地，最后灯笼没捞着，倒捞上来半筐河虾。
傍晚我又晃到石桥边。夕阳给石桥镀了层金边，河水、荷花全染成橘红色。老头老太慢悠悠散步，小孩追着蜻蜓在桥上乱窜。归巢的鸟儿掠过荷花，惊起一片涟漪。荷香混着泥土味，随着晚风往鼻子里钻，闻得人直犯迷糊。我靠着栏杆，看着晚霞一点点暗下去，真想让时间就停在这一刻。想起那年夏天，和发小坐在这儿数星星，一人咬着半截冰棍，说着长大了要去远方，可真到了远方，又总念着这座石桥。
夜深了，石桥重归寂静，只有荷香还在空气里打转。偶尔能听见蛙声从荷塘深处传来，一声接着一声。这座老桥就这么年复一年守着水乡，看日升日落，记着日子里的琐碎事儿。它像个不爱说话的老人，肚里藏着数不清的故事，等着人来听。有时候我就想，等我老了，也要搬个藤椅坐在石桥边，把这些故事讲给孙子辈听，就像当年祖辈讲给我听那样。
------2025年07月18日《西安晚报》第8版成终南 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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