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向阳花开[李易农]
(2025-01-06 18:48:34)|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不知何故，那些年川儿总是住在外婆家，往往一住两三个月。
其实川儿在外婆家住着，倒也无事可做，每日里像条尾巴似的，跟着外婆去地里“忙碌”，回来又帮着外婆烧烧火、剥点蒜啥的，更多的时间，都是川儿一个人玩。阿猫阿狗的，追一追、撵一撵，蚂蚁、虫儿的，看一看、逗一逗，除此之外，就是想家，想爸爸妈妈，想哥哥姐姐，日子过得缓慢又无聊。
想不完的心事，让川儿整日皱着眉头，一张小脸，跟苦瓜似的。外婆心疼极了，就说：“川娃，要不咱们种点花吧，解闷，也好看。”
川儿那时也就七八岁的样子，对于种花儿也颇感兴趣。
外婆拿起锄头，在门前空地上挖。坚硬的地面，外婆“怦怦怦”地，一口气开垦出一大片。
“川娃，种点花，这门前就好看了。”
这是一个细小的水渠，干旱时没有水，反倒散发一些难闻的气息。这气息，曾熏得川儿想作呕。外婆也总想法子来改变，可一直无济于事。现在突然种起了花儿，那自然再好不过。
“花儿可以改变一切，来吧！”
川儿来了劲，加入了种花的行列。是的，花儿可以改变一切坏事物。
能够改变的事物，并非完全是坏事物。反倒是那些不能改变的，即便是再好，也有缺陷存在。
这些道理川儿不懂。
川儿只知道花儿好看的事实，看到花儿，人的郁闷情绪，会减弱消退，会变成开心。
那种什么呢？川儿想来想去，也没有主意。
外婆笑笑，说：“随便种些。花儿开了，你妈妈就来接你了。”
那时候，川儿常梦到妈妈来接他，梦见妈妈提着好吃的，带着满面笑容来接他。川儿还梦见他扑进了妈妈的怀里，一个劲地哭。具体哭啥，川儿并不知道。只知道妈妈的怀抱和外婆的怀抱不一样。具体怎么不一样，川儿没有合适的词语来表达。毕竟川儿一天学都没有上过。
尽管梦做了很多次，妈妈终归是没有来，甚至妈妈连个口信也没有。
有一次，川儿随外婆去赶集，碰到了邻居，他就打探妈妈的信息。邻居笑笑说：“你妈妈整日忙的——你在外婆家饿不死就行。”
川儿听不大明白邻居的话，只是意识到家里穷，怕把自己养不活。事后，川儿也纳闷，一个活蹦乱跳的人，怎能说饿死就饿死呢？难道人的命就恁脆弱单薄？还不如一棵草？草尚能被踩来踩去照旧萌芽长大，何况人呢！
所以，川儿听外婆说花儿开了妈妈就接自己回家的话，并不觉得可信。妈妈要来接自己，早就来了，何必等到花儿开呀！
所以川儿又不高兴了，闷闷不乐地站在边上，看外婆忙碌。
外婆瘦弱的身板儿，穿着粗布大褂，走起路来，一摇一晃地。她那双单眼皮眼睛，尽管总是眯起来，但看川儿时，川儿总能感受到来自外婆的那份疼爱。
外婆一颠一颠地，找了些种子，说：“指甲草花儿开了，你妈妈就来了。”
外婆又这样说，川儿心想，就相信外婆的话吧，就当那花儿是带来喜讯的灯。这灯，可以点亮梦。
种子播上，可半个月也不见有发芽的，寂静的泥土里，像是乡村晚上的夜色，没有一点生动感。再加上，外婆家养的几只鸡又皮得很，总用爪子刨来刨去，即便那花儿有的刚露了头儿，最终也逃不过它们那张贪婪的嘴。
那时节，人的嘴馋，畜生的嘴也馋呐！
外婆叹息一番，只好又种上一种。
外婆说：“别看这黑黢黢的种子像老鼠屎，可它能开好多种颜色的花儿，每到晚上烧汤时就开了。”
川儿拿过几粒种子看，皱皱巴巴的黑色种子，像个黑瘦的老头——这能让人寄予厚望吗？
为了防止鸡来啄食，川儿和外婆又砍来荆棘，把它严严实实地给护起来。但不久之后，还是失败，猫狗也不嫌扎得慌，烧汤花被糟蹋了。
川儿很难过，这样的情形，什么时候才能种出花？妈妈什么时候才来呀——它愿意相信，外婆说的话。
这天，外婆又要种花了。什么花？向阳花！外婆高兴地说：“这花儿命硬，结实，开的花儿好看得像做梦。它是吉祥如意的花儿，是幸福的花儿。”
外婆说得好听，让川儿心里又痒痒的。
川儿总喜欢做梦，也总做梦。梦见吃好的，什么油条、包子，什么饼干、肉等，做回到家里的梦，梦见哥哥姐姐和奶奶轮流抱着自己。特别是奶奶，一双枯瘦的手，总喜欢抚摸自己的脸蛋，虽然有点疼，但川儿喜欢奶奶的爱抚。
如果生活能像做梦那样幸福，那就好了。
一粒粒灰黑色的种子就这样被川儿的小手播下了，外婆轻轻盖上泥土，还不忘说：“快开花吧，川儿回家了！”
没事的时候，川儿就守在那里看护，鸡来了赶鸡，鸭来了撵鸭，谁也不能靠近。好在用心，向阳花就萌了叶子。叶子从小尖尖到小手指，再到小手掌。那些颜色首先是嫩黄色，再从嫩绿色到碧绿色——川儿看着它们顶着露水的样子，心里有说不出的兴奋。
为了让川儿不至于太无聊，外婆就给村里的学校老师说了好话，让川儿暂时随着一年级的学生，到教室上课。
川儿忐忑不安地走进教室，同学们用疑惑的眼神看着他。好在下课了，有人陪着玩，川儿很快也就忘记了向阳花儿这档子事。
到了秋天，玉米收割后没几天，川儿看到妈妈突然来到教室门口。
川儿妈妈似乎被灰尘迷住了眼睛，她一个劲眨眼睛，说话声也是颤抖的：“川儿娃，娘接你回家。”
川儿愣在那里，像个木头人，既不扑过去，投入妈妈的怀抱，也不面露笑容。他只是呆呆地站在那里。
川儿的眼睛里，妈妈更瘦了，更黑了，瘦得像营养不良的麦子，黑得像捅灶膛的黑柴火棍儿。川儿觉得妈妈是既熟悉又陌生。
川儿转身拿起书包，跑出了教室。
“川娃，小心摔倒了！”川儿妈妈大声喊。
川儿不怕摔倒，摔倒算什么？顶多像在外婆田埂上跑那样，膝盖破了皮，胳膊渗了血，或者哪里哪里的，三五天就好了。
可川儿心里有种隐隐的恐惧感，怕什么呢？川儿想，只要妈妈不把自己落下了就好。
川儿心里一个劲抱怨外婆。外婆这是在骗人呢，说是花开了妈妈就来接了，可现在，花儿不但没开，叶子也渐露枯萎之色，和树木的叶子一样，都开始发黄了，川儿却要回家了。
家里突然陌生起来，还是光秃秃的，除了灰尘多，破破烂烂也多，每一个人的脸色哀伤也多。
川儿在家里转了一圈儿，发现少了一个人——奶奶。
川儿的奶奶那时候快八十岁了，眼睛失明看不见任何东西，行动也极为不便，出一次门十分艰难，拄根拐杖，摇摇晃晃的，像一枚风中的叶子。还有就是川儿奶奶咳得厉害。“咳咳咳……咳咳咳……”每天咳得房顶的碎瓦片，都能震落下来。特别是寒风吹拂的夜晚，奶奶的咳嗽声，一声紧一声，从窗缝里跑出来，在院子里，像个迷路的小野猫似的乱撞，整个夜晚都持续不断，让人的心一阵阵揪紧，真害怕把心和肺给咳出来。
风是奶奶的敌人。如果奶奶打不败敌人，就会被敌人打倒的。所以川儿听到奶奶的咳嗽声，会不由得握紧了拳头。
现在，川儿不用再握拳头了，因为他听不到奶奶的咳嗽声了。
川儿的妈妈悲切着说：“你奶奶去了那边。她说送你一双鞋垫。”
奶奶去了哪边？川儿似懂非懂妈妈的话。他如果使劲想，也可以想个明白，但现在，川儿不愿想，因为他不愿相信奶奶离去的事实。
妈妈从奶奶屋子里，拿出一双黑黢黢的鞋垫。歪歪扭扭的针脚，绣着一朵花儿。花儿的枝叶，虽不周正，歪三倒四，但粗略一看，仍能知晓那是花儿——是一朵丑花。
丑花也是花，也有迷人的颜色和芬芳。
但这是什么花儿？川儿不认识，也没见过。
“你奶奶喜欢花儿，花儿看着喜庆幸福。你奶的心思……”
妈妈没再说，哽咽了。但川儿知晓后面的话儿很痛心，泪水不经意打湿了鞋垫。
川儿的奶奶看不见，却在黑暗中，用一针一线给川儿培育了一朵花。那花儿流淌着亮黄的颜色，那花瓣儿上的针脚，起起伏伏的，就像真的把花儿贴上去了……奶奶在绣花儿时，是怎么个摸索！她老人家的心里，又是怎样的一个明亮呀！
川儿看到鞋垫的花儿，心里立马涌上来愧疚感。要知道，那几年，奶奶闲着无事想做点事时，总是让川儿给她取个东西啥的，喊：“川儿娃，川儿娃，来，给奶奶取……”
川儿有时候很任性，总是在玩自己的，特别不想跑东跑西，一会儿取这，一会儿取那，取这取那的，都是些不吃劲的东西。所以，川儿偶尔会装作听不见。以至于全家人都来批评川儿？但奶奶护着川儿说：“川儿娃小，现在不懂事，长大了就好了……”甚至每次吃饭，都要摸索着把自己碗里好吃的，夹给川儿。
很多时候，家人都去地里干活了，川儿就趴在奶奶腿上听故事。奶奶的故事大多都是幸福的故事，听得川儿入迷了。
可奶奶有时候讲着讲着就哭了，难过地摸着川儿的头。
川儿很惊讶，不知奶奶为什么难过。再后来，川儿在家里待的时间就短了，经常去外婆家住。所以，川儿更加珍爱对于奶奶的爱和温存。
可现在，川儿看到奶奶亲手纳的鞋垫，心里一千个一万个悲伤。那几年自己小，不知道奶奶的苦，现在自己长大了，想帮奶奶也没机会了，脚下的鞋垫，也总是艮着一颗稚嫩又多愁的心。
川儿一个人时，常常研究奶奶纳的鞋垫。鞋垫大小虽然有点不合鞋子，但这不妨碍川儿的喜欢。特别是那丑花儿，吸引着川儿。花瓣围拢成歪歪扭扭的帽子形状，歪歪扭扭的叶子，绿莹莹地衬着花儿，歪歪扭扭中，透着别致。
第二年春天，川儿去学校了，和小朋友们一起在村里小学读书。
语文老师说：“春天是什么季节？”大家都发蒙，像脑袋碰到了石头，你看我，我看你，谁也回答不上来。
川儿灵光一现，大声说：“种花的季节！”
老师愣了，笑着说：“好孩子哦。说说你是怎么知道的？”
川儿这就说到外婆，说到了奶奶。说到外婆时，川儿说到种了三次花，说到奶奶时，川儿说到那些鞋垫上的丑花……虽然川儿说得断断续续，但老师却眼含泪花。
她轻轻地拍了拍川儿的头，亲切地说：“春天种下花儿，就会开出花儿，花儿美得像梦。”
川儿和同学们都沉默了，大家都在想着花儿的梦。童年的梦，就在花儿的氛围里，做得奇妙又多彩。
老师那天在阳光下写信，川儿走过去，看到了一行娟秀的字体：春天的花儿，种下的时候，心里多么甜蜜……
老师看看天空，天空蓝得像水晶；老师看看校园的花坛，花坛里正有许多花草繁荣着自己的梦；老师看看川儿，用手指点一下川儿的小鼻子，笑笑说：“梦像花儿般芬芳……”
老师的话儿很甜，老师的指尖很柔，老师的眼睛里，清亮的光，让人温暖又幸福。
川儿喜欢语文老师。
后来川儿得知，那年老师高考落榜了，一时没有事做，就来村里代课。可她又不甘心大学梦破碎，依旧坚持复习。
很多次，川儿看到老师走路都是捧着书本，即便吃饭时，也是一边贪婪地看书。仿佛那些翻旧的书本里，有别人品不到的滋味。
学习那么苦，老师却喜欢学，川儿不明白这是怎么了。老师说：“苦不苦，以后就知道，就像春天，该种花儿时你若不种，你过了春天，就会知道时光多寂寞。”
老师说话太深奥，川儿听不懂。
夏天到了，外婆捎来口信说她想川儿了，要川儿去她家里玩。还说花儿开了，可漂亮了，让川儿去看看花儿。
起初川儿不想去，担心这一去妈妈又不来接他。可川儿又不想让外婆惦念，就问妈妈：“这次我不用赖在外婆家了吧！”
妈妈愣了愣，赶忙说：“不，不会，你想啥时候回来就回来。”
一个周末，川儿顶着大太阳，步行二十多里来到了外婆家。
快一年没见外婆，外婆似乎还和以前那样，笑容可亲。外婆一把拉着川儿的手，说：“川娃长高了，懂事了，来，去看那花儿，终于开了，吉祥如意的花儿哦。”
外婆去年冬天大病一场，几天几夜迷迷糊糊地，人也认不得了。村里人都说外婆要不行了，甚至还捎口信，让妈妈回去为外婆料理后事。可外婆不舍得死，外婆还牵挂着她的鸡和狗儿，昏迷时还喊着：“咕咕咕，旺儿……”
咕咕咕，是喊鸡，旺儿是那只半大的狗儿。它们俩是外婆的贴心伙伴。全家人都忙着去地里劳作时，就只有它俩陪外婆。川儿那几年陪着外婆时，外婆总是对人说：“这是我养的猫儿狗儿，给别人家养的，喂不熟的。”
外婆那时候常说川儿是喂不熟的阿猫阿狗。可不是，每天都变着法儿做好吃的伺候着，川儿还一心想着回家。
但川儿的外婆命硬着哩，第五天早上，奄奄一息的外婆又活过来了。她有气无力地说：“我饿了，给我做碗面条。”
外婆喝了两大碗后，又开始下床走动了，像没得病一样，这真是奇迹。
外婆说：“我心不死，还想活。不像你奶奶，她心死了。她觉得活着是受罪，还连累家人，特别是和你……”
外婆的话没说完，但川儿突然心疼起来。奶奶死了，竟然是因为她心死了！
一场大雨后，外婆家水渠里又有了流动的水，生动有趣的水，哗啦啦，哗啦啦，像一个无忧的孩童。那些花儿就顽强地开在门前，细高细高的茎，比川儿大拇指还粗，一棵棵的，密密麻麻像个丛林。那花儿好看到极致，像一团团耀眼的太阳光圈，你烧着我，我烧着你，滚烫着川儿的眼睛。
川儿突然想到了奶奶做的鞋垫上的花儿，那花儿在川儿眼前绕来绕去。川儿终于认清楚了，原来奶奶给绣的花儿，是和外婆种的一样的向阳花——吉祥如意的幸福花！
外婆说：“好看吧！好看吧！花儿也够香的！”
川儿探出头去嗅嗅，花儿香得像烧饼味道，带芝麻那种。
外婆说：“想吃烧饼了？哈哈，这花儿也像烧饼花，它秋天结种子，圆溜溜的一个圆盘。我给你做烧饼。”
外婆就开始张罗了，她发面、揉面、烧锅、擀面，用刀在面片上，画下一刀刀花纹，然后在中间点上一朵花，又撒下芝麻。桃红色的花儿，不像向阳花，也不像川儿见过的其他的花儿。
外婆说：“那花儿吃到嘴里，会觉得格外香。”
川儿吃到了烧饼，圆圆的烧饼带着一朵花儿。一朵花儿，经过烟熏火烤，开在了烧饼上。咬着，咬着，川儿就不舍得咬那花儿。最后那花儿，就捧在了川儿的手心里了。
后来，川儿又去了一次外婆家，外婆给了一把向阳花的种子，说：“回到家开春就撒下，夏天就开花。”
为什么得等到夏天？川儿也很想让花儿立马开满院子呢！外婆说：“你心那么急呀！静等花开吧。”
川儿心急，静不下来。
一回到家，川儿就把种子撒在了老房子边的空地上。可川儿爸爸说：“咱要盖房子，这花儿要不了！”
川儿不忍心这花儿被毁，就试着移植了几粒到门外。
没想到第二年，房子盖起来了，川儿在墙根处看到了一棵向阳花！
它斜着身子长，它歪着叶子长，它细细的茎努力挺着长，顶端缀着圆圆的花苞，它的花苞一天天膨胀着长……它开着花儿长，它长，它长……它终于长得比川儿个头还高了。
那是橘黄色的花儿，在不多的阳光下，快乐得像个姑娘！
川儿看到花儿，有点心酸。这么一捧薄薄的土壤，这么大的房子压着它，它还能开花！
“咱们房子这么大，你奶奶却走了！”川儿妈妈幽幽地说。
是呀，川儿奶奶走了三年，川儿长大了三岁，川儿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小个头、瘦身板的川儿，川儿的脚也长大了，奶奶纳的鞋垫被川儿的脚丫踩得模模糊糊的，就像一张被揉旧了的照片。
鞋垫，终究是离开了川儿。再也没有哪双绣着向阳花的鞋垫来陪川儿了。
那天，语文老师说：“我要走了，我的花儿开了！”
她买来糖块，给川儿和同学们每人一块。她说，她考上了大学，要去自己的花园里唱歌跳舞了。她一边抹泪一边说：“我们都爱花儿，我们就是花儿，是花儿就没有烦恼。”
她说她家里穷，全家人吃够了没有文化的苦，梦想着家里能培养出一个大学生。可她落榜了，曾经心死过。但在家人鼓励下，她又有了斗志。现在，她实现了梦想。
川儿看着老师花儿般的脸，听着老师深情不舍的话语，心里一动一动的，是呀，要种花儿，要种许许多多的花儿，让它们围着自己。
后来，后来……川儿在奶奶、外婆的坟头，种了许多向阳花。那花儿没有人看管，没有人照顾，在山脚下的田野里，徒自地开，徒自地败，徒自地又萌发新芽……热闹的山间一隅，没有烦恼，处处充满吉祥如意。
川儿每年都会来看花，他就坐在花儿旁，回味一下往事，然后泪眼婆娑。他觉得每一朵花都是那些可亲可敬者的笑脸。就连那飞舞的蜜蜂、蝴蝶，川儿都觉得那是人生路上，一个生动的比喻。
------2024年01月06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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