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麦忙[王小虎]

(2024-11-03 09:27:35)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蚕老一时,麦黄一晌。眼看着快割麦了,却连着下了几天雨。天一放晴,麦子都黄了。这几年,农村生活好了,人们也就会享受了。再说现在各人都有各人的事,时间也耽搁不起。村民为图省力气、省时间,收麦自己不动手,都是掏钱呢。以前是掏钱雇麦客,现在是掏钱雇收割机。不过今年一下雨,能割的麦子攒到一块了,收割机根本抢不到手。麦客这几年没人雇,也不来了。村民眼看着到嘴的麦子收不到屋里,一个个急得脚炒菜,有人便来找村主任李军权了。


  一


  其实,李军权的麦子也没割,这时正在屋里跟他弟李军民俩人犯熬煎呢!看到乡党们来找他,他一边招呼军民给大家倒水,一边掏出手机给镇农机站打了个电话。结果镇农机站也没办法,就把县农机服务站的电话告诉了李军权。李军权打通后,是一位女同志接的电话。她的声音带着哭腔说:“不要给县上打电话,打也没有用。全县都一样,一台机子也调不出来。”


  李军权放下电话,把县农机站的回话给大伙一说,有骂天的,有怨地的,七嘴八舌,但没一个正主意。这时候,一个女人跑了进来。一进门,她就给李军权跪下了。


  “权,婶求你了,咋能想办法叫我把麦一收。”


  李军权一看,是荣花婶。他连忙过去扶起老人,说:“婶,你有啥话好好说嘛。你这样,侄娃子咋受得起。”


  荣花婶就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说开了。“权,你也知道。你兄弟在县上念书呢,我跟你叔为供给娃,就全凭务劳那几亩地呢。现在雇收割机雇不下,俺老两口又没劳力,这麦子可咋办呀?”


  荣花婶屋里过的日子李军权是知道的,村上平时在各方面总是照顾着。她今天这么一跪,一哭,弄得李军权心情很不好。他觉得自己这个村主任有点白当了,叫乡党们都跟着受难场。他闷着头想了一下,手往桌上一拍,“呼”地站起来说:“走,到公路上挡机子去。”


  他一招呼,李军民和屋子里的人全都跟了出来,个个气势汹汹,直奔村外的西汤公路。


  西汤公路是条省道,也是杨家镇的街道。自从上世纪70年代西汤公路拓宽铺上柏油后,杨家镇老街的商店、药店、银行都搬到了公路两边。村上也在路两边盖起了门面房。有经济头脑的村民租下门面房,开起了水果、服装、杂货铺子。慢慢的,随着公路两边店面的红火,新的杨家镇街道就形成了,老街倒成了背巷子。西汤公路一天来往的车辆很多。现在这个时间,关中西府的麦子也黄了,所以,有些收割机就要往回赶着收麦子。要回,就必须经过杨家镇。李军权他们来到新街上,等了不到一袋烟的工夫,就有一台收割机过来了。李军权往路中间一站,迎面就把机子挡住了。他见机子停下来,便往旁边一闪,准备上去和司机说话。可还没等他张嘴,那未熄火的收割机便加大马力冲了出去。人们跟着后头就撵,还一边骂,一边扔石头。可啥也不顶,机子还是“嘟嘟嘟”地跑了。人们重新收拢队伍,又在路上等了半天,终于等来了第二台收割机。这回,乡党们都学灵醒了,一起拥到机子前头挡住去路。李军权走到驾驶室跟前,先套近乎地递给司机一支烟,然后央求人家帮乡党们收麦子。那司机一听收麦子,脸就拉下来了。“俺哥!”其实司机比军权大许多,“俺老家那块的麦子也黄了,屋里不停地催,要回去收俺的麦哩。”


  “老哥,就当你给兄弟帮忙。割完麦,我叫人把你送走,你看行不行?”


  “不行,不行!”司机很不耐烦地摆摆手,口气很硬,看起来没商量的余地。


  李军权这会儿心急火燎的,遇见这不懂世故的司机,脸一下子就变了。他一把拉开驾驶楼的门,把司机就从机子上揪了下来。司机一个踉跄跌倒在公路上。李军权凶着脸往跟前一走,吓得司机以为要打他,双手抱着头惊恐地说:“你要干啥?”一看司机那窝囊样子,反倒把李军权逗笑了。他过去一伸手,把司机从地上拉了起来。坐在副驾驶座位上的副手一看这情景,赶忙从机子上跳下来不停地对李军权说:“有话好好说,有话好好说。”


  真是三句好话不济一马棒。这时候司机低着头,一句话也不说了。副手给他打了打身上的土,小声对他说:“我看想走是走不了,咱就给他割吧。”


  司机没吭声,但明显是默认了。副手转过身对李军权说:“是这——要割能成,一亩地一百三十块钱,一个豁豁都不少。”


  这价钱一下子就把人惊炸了。“啥?以前才三十块,现在咋就涨到一百三十块咧。”


  副手其实想拿价钱勒苛人。“就是这价,你叫割就割,割不成了拉倒。”


  挡机子的有人小声说:“今年机子紧张,一亩地就是这价,叫割叫割。”


  李军权也觉得收割机再贵也得雇,先把麦子收回来要紧。他无可奈何地向副手摆了摆手,同意了说的价钱。副手向垂头丧气的司机打了个招呼,两人一块上了机子,跟着李军权他们上塬收麦去了。


  上了塬,李军权先让机子给荣花婶把麦子一收,然后挨住畔畔一家一家往过割。到吃晚饭的时候,他也没让司机休息,而是叫李军民下塬弄了一盆子清汤面,提了一桶水给送上来的。等到把他的麦子割完,已经凌晨一点多了。他把麦拉回家,又用凉水冲了个澡,就睡了。


  二


  忙天,李军权不敢睡得太死,天麻麻亮就醒了。他洗罢脸,出了门,准备去地里看一下麦收得咋样,有没有烧麦茬的。提起这烧麦茬,李军权就犯头疼。前几年,村上干部忙天就是催收公购粮,现在这一套事情不干了,可防火却成了头等大事。上头要求得很严,可你防不住有人申时卯时给你放一把火,弄得村干部勾鞋拾帽子,一天到晚神经兮兮的。所以,李军权眼睛一睁开,心里想的就是防火。可刚出巷口,腰里的手机就响了。他一接,是二组组长张放年打来的,说话气呼呼的。“二狗让收割机把麦一收,不但不给人家钱,还把司机打了一顿。现在司机死活都不割了,要走呢。咱村没割的麦子还多着呢,机子走了咋办嘛?”


  “你想办法先把司机稳住,不管咋样都不能让机子走。我这就去寻二狗!”李军权放下手机,拧身就到街道二狗开的餐馆去了。


  二狗三十啷当岁,是个“二道毛”,娶媳妇后,在街上买了村子的一间门面房,开了个小餐馆混日子。李军权到餐馆门前,便用拳头砸起了门。


  “谁?”是二狗在问,音调很高。


  李军权没言传,又把门捶了两下。


  “谁些,谁些?”二狗一边喊着,便靸拉上拖鞋来开门了。


  门一开,二狗一看是李军权,而且凶着脸。他这个经常在村上卖歪的人,见了李军权就像老鼠见了猫,立马就学乖了。他赶紧换上笑脸,陪着小心地问:“权哥,有啥事?”


  “啥事?你心里清楚。”李军权用指头指着二狗的鼻子,眼睛里冒着火,恨恨地说:“你狗改不了吃屎。在窝门口欺负人,你是显啥英雄?!”


  二狗连忙摇手,显得很委屈地说:“我没欺负谁呀。”


  “你割了麦不但赖账,还打人家司机。”李军权带有讥讽地给二狗竖了个拇指。“俺娃是个牛牛娃!”


  “我咋能赖账,是当时腰里没钱。”二狗从裤兜掏出一把钱,说:“我刚回来问媳妇要了钱,才说给送上去呢。”他知道给李军权上硬的是没好处的,只能用话哄。


  这时候,二狗媳妇也穿好衣裳出来了。她一看这情形,连忙给李军权回话。“权哥,有啥话进屋里说。”


  李军权没理她,冲着二狗喊道:“二狗,你快把钱给人家送去。要不然,咱就把你做个娃样子,看你这馆子还开得成不?”


  二狗连声应着:“我去,我去。”他回到屋里,把衣裳穿好,又换了鞋,就上塬送钱去了。


  李军权看二狗走后,赶紧给二组组长张放年打电话,说二狗已经去塬上送钱了,让他接应一下,并招呼好收割机继续收麦,不敢再出啥岔子。自己边打电话边往村委会副主任张成贵家里去了。进了门,张成贵坐在厅房的椅子上,方桌上刚泼了一缸子酽茶,还没顾上喝呢。看着李军权进来,张成贵就一边打着招呼一边取出个茶碗儿,把缸子的茶折出一些端给他喝。李军权心里还生着气,他把茶碗儿接过来又放回桌子上,就把二狗打收割机司机的事给张成贵学了一遍。张成贵劝他说:“现在这年轻人跟咱不一样,啥事都做得出来。”李军权说:“他今儿还好,不然我还是收拾他,你看!”两个人正说着,张成贵老婆就把早起饭端上来了。张成贵就招呼李军权先吃饭,叫他甭跟小人生气。李军权笑了笑,也就不客气地拿起一方子锅盔咬了一口,夹了一筷子酸菜,跟张成贵一块吃了起来。吃完饭,两人掮着锨和扫帚一起到地里查烧麦茬去了。


  三


  生产队的时候,村里人都缺少柴火,真是爱柴如财。老人走在路上,地上不管是个干树股股,还是麦秸秆秆,都要拾起拿回去当柴火。只要麦子一收完,大人娃们就掮着铁筢子竹筢子大筢子小筢子进地了。不但把地里的乱麦秸搂得干干净净,就连麦茬也用竹竿子括打掉搂了回去。可现在村里头家家都用液化气,对柴火一点不稀罕。这几年农村用收割机收麦子,速度是快,可就是麦茬高,机子吐出的麦秸也撂得满地都是。人犁地时,麦茬和麦秸翻不下去,就会影响夏播。人们为图省事,就只好用火烧。这一烧问题更大了:烧麦茬的黑烟冲天而起,麦秸灰几十里乱飞,污染太厉害了。这麦茬火烧起来又很猛,一会把谁家没收割的麦子着了,眼看到嘴唇唇的粮食吃不成了;一会把人家的果树烧了,满树的果子成焦炭咧,真是害人得很。


  今年市上创建卫生城市进行复审,县上下了死命令:有烟必查,有火必罚。现在乡镇干部到夏忙不是催进度,要数字,而是整天跟村干部在地里防火哩。这个工作做不好,县上就要扣他们的奖金。为了实现全镇零火点,镇政府将夏忙防火列入了各村的考核指标,并作了具体安排。李军权和张成贵在川道的地里转了一圈,没发现情况。刚要上塬时,就碰上驻村第一书记郑万发。一见面,郑万发便对李军权说:“今早上开了个会,镇上吕书记和马镇长都讲了,目前麦地防火是咱们的中心工作。一定要严防死守,不能出问题。”


  李军权一看郑万发满脸严肃的样子,便逗他:“对,一定不让鬼子进村。”


  三个人都笑了。但郑万发还是对李军权说:“你把防火这事可不敢当开玩笑。”


  李军权拍了拍郑万发的肩头,安慰地说:“好俺兄弟呢,哥啥时候把你的话没按话些。这不,我跟成贵叔一个早就在地里转了一圈。”


  郑万发这才似乎放心地笑了笑,说:“那就好,那就好。”


  说笑毕,李军权和张成贵就上塬去巡查了。上塬后,日头也出来了,眼前一片金黄。还没到伏天,可太阳照到人身上,已经感到有点灼烤。地里的麦子收得很快,已经有一半都撂倒了。平时寂静的土塬上,此时显得非常热闹,到处都是人。李军权不停地和人们打着招呼,并提醒他们不要烧麦茬。李军权见了收割机还要叮咛让把麦茬割低一些。转到中午,他们也没下塬。张成贵让儿子把饭送了上来,三个人吃了以后又转开了。他们查了一整天,也没啥事情。直到晚上月亮上来,塬上人稀了,他们估计不会有事,才说着谝着下了塬。刚进村,李军权的手机又响了。一接,是第一书记郑万发的,声音很慌。


  “快!堰南地里的麦茬着火咧,快叫人救火。”


  一听有火,三个人都慌了,赶快拿起扫帚和锨,拔腿就往堰南地里跑。


  到了堰南,麦地的大火已经被人扑灭了,但还有零星的地方冒着烟。李军权三人加紧了脚步,二话没说,上去赶快就用家伙扑打,生怕死灰复燃。等到地里的火彻底被扑灭,李军权这才发现镇党委书记吕林、副书记周世民,还有几个镇干部也在现场扑火,便赶快过去和他们打招呼。吕林书记显得很生气,他看着李军权过来,劈头盖脸就训斥了一顿,就差没开口骂了。李军权心想自己为防火到现在还没吃饭呢,感觉也很委屈。可不管咋说,着火的地方就在自己村上的地片,他也没敢顶嘴。训呱毕,李军权看吕林书记气有点消了,便赔着笑脸一边认错,一边想感谢大家请吃个饭。吕林书记手一挥,“饭就不吃了,是这。”他把郑万发招呼到跟前,又把防火的事强调了一遍,并叫郑万发明天过来继续跟李军权他们巡查。


  四


  第二天,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李军权让张成贵和村会计田聪娥巡塬上,他和郑万发巡塬下,因为这块是重点。而且要求他们随身带上铁锨扫帚,以防突发情况。他们巡到天黑,也没有啥事情。但李军权知道,这烧麦茬的采用的是游击战,瞅空就给地里放一把火,还逮不住个人影星。尤其是天一黑,经常有人就趁着这个时候出来放火。所以,他给张放年打了个电话,让他带两个人过来,决定在堰南地里蹲坑守候。张放年他们过来后,李军权选了个地势高的塄坎作掩体,又从地里拤了一大抱麦秸,铺在地上给大伙当坐垫。几个人放下铁锨扫帚坐下后,李军权为解决晚饭问题,安排张放年到街上给一人买了两个肉夹馍和一瓶水。他让几个人先打个尖,事毕再好好吃一顿。四个人坐在塄坎下一边吃着,一边注视着四周的动静。


  等了一会儿没有动静,李军权感觉有些乏味。耐不住寂寞的他用调侃的口吻说:“你看咱们还真像打仗一样。是这,咱磨一会闲牙。”郑万发说:“正干事呢。”李军权眼睛一斜,说:“哎哟,磨牙用的是耳朵跟嘴,又不用眼睛。”郑万发就把嘴闭上了。


  不大工夫,张放年突然小声说:“有情况。”他们立刻向生产路上望去。果然看见一个人影向这边走来。由于没有月亮,看不清是谁。李军权心想终于把你等来了,你一把火让吕林书记在众人面前丢我的人,逮住一定饶不过你。可他们没有当下出击,只是眼睛紧紧盯着这人的一举一动。那个人走到地头,蹲下身子,“嚓”地打着火柴,点燃了麦茬。一看辛苦的守候有了结果,几个人马上来了精神,他们随着李军权一声招呼,拿起铁锨扫帚跳下塄坎向那烧麦茬的人就扑了过去。


  可就在快到跟前时候,谁知风向猛然一转,大火迅速向放火的那人反扑过来。瞬间,旁边还没收割的麦子立刻被点燃了。火势有一丈多高,带着“劈里啪啦”麦秆的放炮声。放火的人一下子被大火包围起来,在里面又跳又叫,但就是无法突围出来。李军权一看这情形,心一下子提了起来,知道事情严重了。他给郑万发招呼了一声,让他打电话给张成贵,用喇叭通知村民到堰南救火。自己边说边把矿泉水往头上一倒,用脖子上的毛巾捂住嘴,不顾一切地冲进了大火中。其他人怕有危险,大声呼喊着,可还是没拦住。李军权进了火场,热浪灼得睁不开眼。他只能凭着预定的方位,冲到了放火人的跟前。李军权一把抓住还在乱喊乱叫的他,拉过来背到身上,转身就往外跑。出了火场大家一看,才知道放火的不是别人,而是李军权他二爸。老汉人有点老实,脑子不大灵光,平常很少和人接触,不知今天怎么想着出来烧麦茬。李军权看着老人脸上已经被烧伤,就什么也顾不得了。他让大家继续扑火,自己背起二爸又往镇上医院跑。郑万发害怕老人身体出问题,也跟着李军权的屁股去了医院。走到半路,就碰上了赶来灭火的副主任张成贵和村会计田聪娥,还有一大帮村民。张成贵看李军权他二爸烧伤了,就让田聪娥陪着去医院,自己领着其他人去扑火。


  到了医院,李军权把他二爸送进急诊室。经过诊断,医生说烧得不严重,但还是需要住院治疗。李军权去交了住院费,心里才松泛下来,瘫坐在楼道的长椅上。这时候,郑万发发现李军权脸上手上也被烧伤了,就劝他让医生顺便看看。李军权一看自己的手上确实起了燎泡,但却没有听从郑万发的话让医生看。田聪娥从急诊室出来,也劝了李军权几句,拉住他的胳膊想把他扶进急诊室。李军权却把手一挥,抬身就想往医院外跑。田聪娥知道他担心麦地里的火,但烧伤感染了就麻烦了。她一把拉住军权的手,一定要让抹了药再走。就在这时,军权他二爸的大儿子,也就是军权的堂哥和堂嫂急火火地进了医院。见了军权就拉住他的手不放,激动地连声说:“今天多亏你,多亏你!”李军权看见堂哥堂嫂,火气腾地一下子就上来了。“你看你俩,咋管的二爸?今天要不是我们在那里巡逻,你俩会后悔一辈子。”郑万发也把他俩狠狠地批评了几句。还没等军权的堂哥说话,堂嫂就哭丧着脸,显得很委屈地说:“哎!哎!我跟你哥咋能知道咱爸去烧麦茬了。忙天人都乏乏的,咱爸帮不上忙不说,还净给人添乱。”李军权用手一挡,“你甭说咧,先去看咱爸。下来咱再说!”说着,拧身就走,郑万发和田聪娥赶紧跟上,三个人一起出了医院的大门。


  到了堰下,麦地里的火已经扑灭了。李军权他们老远就听着前面闹闹哄哄,由于天黑看不清,不知又出了啥事。他们不由得加快脚步,小跑着赶了过去。看见书记和村主任过来,大家自觉地让开路。张成贵赶紧迎了上来,先着急地问李军权:“你二爸要紧不?”李军权安慰地说:“那边不要紧。这儿咋咧?”张成贵往身后的地上一指说:“那片没割的麦子是四嫂子家的,她闹火着叫村上给她赔麦子呢。”李军权一听心松了,嘴里一边说着“赔,肯定赔”,一边走向坐在地上的四嫂子。


  四嫂子官名叫张兰芬,比李军权高一个辈分。李军权蹲下身子,用亲和尊重的口气说:“四婶子,你也不嫌地上凉,有啥事你寻我么?”四嫂子一看李军权来了,两手把大腿一拍,大声哭着说:“我一家子就指望这一料子庄稼吃饭呢,没想到叫你二爸烧得一干二净。刚才跟成贵说,看村上咋样赔偿。人家却一推六二五,叫我寻你二爸呢。”


  张成贵也在气头上,很不服气地反问:“你不寻军权他二爸寻谁?你是缠不过瓜缠蔓呢。”


  李军权用手把张成贵一挡,说:“这事好解决。县上给咱麦地都买保险着呢,只要发生天灾人祸,国家给咱赔偿。”


  张成贵一顿,猛然醒悟般地把头一拍,“唉,对对对!”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着对李军权说:“真是人到事中迷,只怕没人提。我咋把这一茬子事忘了。”


  郑万发也在一旁帮忙给四嫂子解释说:“这事是真的。县农业农村局跟咱镇上签有保险合同,一亩地赔900块钱。”


  听了李军权和郑万发的话,四嫂子脸上也展脱了。


  李军权把四嫂子从地上拉起来,又把田聪娥叫过来,给她交代说:“今儿个天太黑就不说了。明天一早,你就和成贵叔把四婶子这块地量一下,看烧了多少麦。然后给镇上报一下,看咋样赔付。总之,一定要让四婶子满意。”


  四嫂子露出了笑脸,声音也柔和了。“军权这样说,婶儿还有啥意见,就这样办。”


  李军权安抚好四嫂子,赶快就过来招呼灭火的村民。他一看,大家个个模样弄得像戏台上的花脸子,黑一道白一道的,样子很狼狈。有的头上戴的防火面罩,都不知啥时候被火烤化变形了。他心头一热,一下子被感动了,把手一挥说:“大家辛苦了,我代表村委会感谢大家。是这,留几个人照看这里,其他人都跟我走,到街上下馆子去,油泼面管饱。”


  大家扑了一晚上火,这会儿确实也饿了,二话没说拿起灭火的家具,跟着军权走了。来得晚的则主动留下来,以防死灰复燃。


  他们来到面馆都晚上十二点多,人家已经关门了。李军权把门叫开,老板一看是村上的乡党,连忙把大伙让进来,并招呼去洗手洗脸。由于是夏忙,面馆的员工都回去收麦了,所以,老板只好自己下厨,给大伙弄了几个凉菜,最后一人一大碗油泼面结束饭局。


  大家从面馆出来,就四散而走,各回各家。李军权在张成贵肩上拍了一下说:“走,咱俩到医院看看俺二爸去!”张成贵会意地点了点头。两个人出了饭馆,便端直往镇医院的方向走去。



------2024年10月14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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