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树[李易农]
(2024-10-07 19:19:22)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一
大人出去做工了,小凡实在无聊,一骨碌上了院子的墙头。
那时,小凡也就六七岁的样子。墙头残破,爬得次数稠密,墙头就光秃秃的了,没有任何草芽萌发。倒是小凡挺直腰杆向远处望时,眼睛里燃烧起来的火焰,让他刻骨铭心。
群山起伏,醒目的崖壁高悬。小凡不知道山外边是啥,那些依着的云朵,为什么又是那么白,还有那些小车,又是如何从山间开回来的。总之,小凡脑袋里装满了许多奇奇怪怪的想法。也没有谁为他解谜,因为大人们忙着劳作,无暇顾及一个小屁孩的天空。
春天将去,家门口、房后的山坡上,槐花一片片白得耀眼,在风中摇啊晃啊,若浪滔天。村子里处处都缭绕着醉人的芳香。
小凡母亲风风火火地从田里回来,放下锄头说:“邻居三凤开着车回来了,捋槐花呀……”
三凤是邻家的女儿,从小跟着姨妈生活。现在三凤长大了,总是开着车回来。她说喜欢乡下,喜欢群山包围着的村子,还有那槐花。
着了魔般,小凡翻下墙头就往外跑,却被母亲喊住了,让帮忙烧火做饭。小凡不乐意,又难以抵抗,闷闷不乐地划燃火柴。蚕豆般大小的火焰,把草屑点燃,然后塞进灶膛。那些备燃的柴火,慢慢地就活泛起来。这原本很简单的烧火过场,可那天,小凡竟多划了三根火柴才把火烧旺。
母亲骂:“没啥用的娃子,连火都生不着,还想上天呢!”
娘知儿心。小小的小凡,有比天还高的奢望。
小凡抽了空,来到村口佯装着玩,眼睛盯着最近处的山坡,探听着里面传来的一声高过一声的嬉笑。还有那白色发亮的轿车,还有上次三凤送给他的糖块……这样的众多融合,让小凡也想跑到林子里去帮三凤捋槐花,并对她说:“把我也带到城里吧!”
可小凡不敢说出口,怕三凤不答应或笑话他,甚至都不敢看她的眼睛呢!
三凤向小凡打招呼:“小泥猴,你一个人在这干啥呢?”
小凡怯生生地不说话。微愣之后,递过去一把他刚在路边槐树上捋下的槐花。槐花还是骨朵,散发着淡淡的青绿色——槐树上的刺把小凡手指划了,流出血。
三凤哎呀呀地说:“你快回去包包,谢谢你哦。”
三凤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水果糖给了小凡。小凡飞快地拿着糖块跑远了。
她喊小凡“小泥猴”,是因为那时的小凡又瘦又小,浑身是灰尘。小凡也知道她并没有恶意,反而觉得她是善良的。
后来三凤又回城里了。那块糖小凡没舍得吃,放在了枕头下。当小凡再去查看时,糖块已经融化了,黏糊糊的。母亲骂小凡心里没数,说有糖块不吃,反而糟蹋了。
小凡也很后悔。为什么当时不把它给吃了?小凡一个人跑到房后坐在槐树林里,望着槐花发呆。槐花真好看啊,白亮亮的,一串串地垂挂着。有的槐花太过繁密,把树枝都压弯了。小凡拽下一串,放到鼻子前闻,槐花真香,一缕缕地滋润着他的心,让他不知不觉进入梦乡。梦里的小凡,变成了一朵云,从槐树林里飘到了远方。
这其实是一个孩童的梦,一个懵懂无知的孩子所不能言语的稚嫩念头。小凡喜欢甜的香的,喜欢走出这些大山,到外面的世界生活……可小凡只是想想,每日里还被大人训斥不听话不懂事。
二
那年冬天,大雪飞得猛。小凡父亲扛着一大捆槐树苗儿,领着小凡弟兄几个来到一块山坡上栽槐树苗。小凡觉得父亲一定是着急了,冬天要栽树苗儿,那是栽不活的。
小凡父亲沉闷的声音,插进了山坡地的风雪中,说:“把这些栽完再回家!”两位哥哥,赶紧拿着镢头弯腰开始挖坑。土地坚硬,使出浑身力气,也不能让镢头的尖多啃下一块土。土被冻住了,硬邦邦的土,胳膊都震麻了。
栽这干啥?小凡嘀咕着。
小凡二哥说:“槐树苗容易栽活,长得又快,要不了四五年,就可以做椽子了……”
小凡大哥二哥到了该成家的年龄,可小凡家还没有房子,全家六七口人拥挤在三间屋里。媒人给小凡大哥二哥说了好几门亲,因为没有房子作新房,都被女方拒绝了。
小凡父母亲很着急,盖一座房子可是大工程,得要很多木料……买木料太贵,就自己栽树!
小凡父亲有自己的打算。农闲了,带着全家人去河滩采石头垒根基,再加上自己种树做椽子,盖房的计划就开始实施了。
小树苗在小凡的手里紧紧握着。小凡一棵棵地将它们放到哥哥和父亲挖好的坑里,又扶正小树苗,让一锨锨的土埋住它。最后,小凡又用脚踩上几踩。
小凡父亲说:“刚才我听见三凤他爹说,要给三凤找婆家。我老想着给你大哥说说,可担心人家看不上咱。”小凡父亲说着瞅了瞅大哥。
小凡大哥营养不良,瘦小的身材,干瘪瘪的,小凡觉得大哥怎能配得上三凤?
小凡说:“三凤愿意吗?”
小凡笑笑说:“人家长得好看,能看上咱?人家是城里人呢!”
小凡父亲紧绷着脸不说话。兄弟们也都不再作声,只是任由着风雪刮着飘着。
小凡的脑子里却不由得想起三凤。三凤长得好看,像画儿上的一般,她说话轻柔,满脸带笑,对待自己又和蔼可亲。这样的人要是能做自己的嫂子,那可真好。即便不做嫂子,做一个亲戚也行。小凡想着想着就笑了。
小凡二哥说:“扶好了,树苗歪了!”
小树苗和小凡差不多高,细如大拇指。它上面的刺儿,看似柔软,可照样能划破手。小凡心里浮想联翩,等偌大一片树栽完了,小凡的手却烂了好几处。
小凡大哥说:“好好干,盖了新房,先让你住。”
小凡在想,住进新房子多幸福啊,如果三凤也能来看看就好了!盖了新房子,小凡就不用和哥哥们挤在一起了,一个梦也能做完整,伸个懒腰也可以由着性子来呢。
那年冬天,雪下得很大,一连两三天都是雪。雪把整个村庄掩映得肃静而又充满希望。小凡父亲说:“雪厚实,树苗容易活,到春天就发芽了。”
“发芽会开花吧?”小凡想到了三凤爱撸槐花、吃槐花。
“那再等上三五年吧!”
听了父亲的话,小凡有点失落。但小凡记住了父亲的话。父亲深陷的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儿,单薄的眼皮里飞出的光,让小凡觉得那是父亲的体内,拥有着不可磨灭的力量。
种树的人,其实也是树。汲取了生活的甘甜,春天就会发出幸福的芽儿。
春天来了,那些小小的槐树苗儿都发了芽,一颗颗小芽尖嫩嫩的,绿绿的,倔倔的,站在枝丫的顶端,做着桀骜不驯的梦。
有种子就会发芽,有树苗就会长大。槐树苗儿一年年地往上蹿。干旱的天气是这样,连阴雨的天气也是这样,雷电冰雹里,它们还是这样。没几年工夫,它们已经高过了小凡的头顶,仰望才见。
槐花开了,一骨朵一骨朵,煞是繁茂。可三凤没有回来。槐花开的那几天,小凡每天都在村口等着那娇美的身影,可总是失望。小凡向三凤妈打听消息。
三凤妈笑盈盈地说:“你三凤姐出嫁了,嫁到大城市了。你还想你三凤姐呀,你这娃娃怪有意思呢!”
小凡脸红了,赶紧跑开。
三凤出嫁了,三凤成了大城市人了!小凡心里一遍遍地喊,可那糖块的甜,明明还在昨天呢!
家里所有盖房的材料都准备好了,槐树也长得比小凡拳头还粗了。小凡一家人一棵棵砍下来,量了尺寸,阴干准备盖房做椽子。
小凡的肩膀很嫩,一次背不了几根椽子,从山坡地背回来,腰都直不起来了,还要锯又要砍,更要打眼儿钉钉……可以说这些槐树派上用场,也颇费周折。长的做椽子,短的劈开成片,铺在椽子上,以便糊泥巴。小凡亲眼看到自己种的树,一棵棵上到了屋顶。小凡亲眼看到,那些槐树支撑着瓦片,成了遮风挡雨的宫殿。站在新落成的房子里,呼吸着槐木散发出的清新气息,小凡满身心的舒畅和幸福。是啊,一棵小小的树木,一种能耐寒耐旱,能在贫瘠土地里扎根的树木,竟然可以这样支撑着一个家庭的梦和一个少年的天空。
小凡喜欢站在新房子的院子里,仰望那六间瓦房。多么气派的房子,还散发着泥土槐木的气息。如果三凤能看到这样的房子就好了,也许三凤在城市的房子比这还好,还气派呢!
冬日的山村只有风是热闹的。落叶一个劲地往院子里落,哗啦啦,哗啦啦,撕扯着一个青涩少年的心。
枯黄的叶子平铺在院子里,踩上去软得让人心疼。这些叶子中,最多的就是槐树的叶子,小小的,卷曲着,像一双双模糊的眼睛。
“吱呀——”小凡母亲推开门,摇晃着身子,拿着一把扫帚说:“扫扫吧,这些叶子还可以喂猪呢!”
小凡曾经多次拿着筐子去山林里搂槐树的叶子。秋冬季节,叶子厚厚的盖着山坡,脚脖都能陷进去。小凡大筐大筐地往家挑,母亲把它们粉碎了用来喂猪。母亲指着小凡的肩膀说:“你的肩膀够结实了,可以扛住东西了……”
母亲的话让小凡很骄傲,认为自己可以为家里出力了。
“哗啦啦……”母亲一下一下地扫着院子。小凡看在眼里,突然心疼起母亲来了。
小凡背靠着墙,小声说:“妈,我要出去!”
母亲愣住了,软软的目光呆呆地看着小凡。
儿子长大了。
三
没几日,小凡便在一个早晨踏上了驶出山村的班车。行囊放到车上后,母亲说:“拿上吧,到了,再扔掉!”
小凡默默接过来。
那是根槐木,是用来挑行囊的,被小凡父亲先前用刀子削得溜光,小凡感觉到母亲握着的地方,微微地泛着热。在班车上,小凡抱着这根木棍进了城。
这根槐木棍,在帮小凡把行囊挑到出租屋后,没有舍得扔掉,而是放到了门后。每个夜晚,外出归来,总能闻到室内一股湿润的槐木气息。这种气息让小凡很快进入梦乡,让整个屋子里暖烘烘的。
小凡突然觉得自己就是一棵槐树,一棵同样有些梦想的槐树,翻山越岭来到了城里,把自己的城市梦,做得像一棵槐树,繁茂着,茁壮着……
那天晚上,小凡突然想到了三凤。小凡听村人说,三凤现在就住在自己所在的小城,好像是和原来的丈夫离了婚,在这个小城又找了如意郎君。
小凡心里为三凤委屈,也为三凤未来充满希望:三凤所做的一切,一定有她的道理。
如果能见一见三凤姐就好了。可偌大的城市,每日里风来雨去,却难有碰面的机会。
这年春天,小凡拖着疲惫的身体从市场经过。忽然,有人喊:“槐花,鲜槐花……”
声音淳朴,没有经过任何发音技巧雕饰,却一下子打动了小凡的心。小凡迎上前,去看那位大嫂所卖的槐花。
是的,春天来了,小凡下意识地望望远处的山峦。可是小凡的视线被高楼挡住了,只有高楼的窗玻璃亮得刺眼。小凡用手抓起一把槐花,询问价格。
卖槐花的大嫂微笑着说了,也亲切地给小凡介绍槐花的好,可小凡没有听得那么在心,只是感觉指尖有槐花的温柔,鼻前有槐花的芬芳,记忆也就一荡一荡的,买了一些槐花往家走。
突然,小凡想起一个人——三凤。
三凤,当初被小凡视为天人的姑娘,现在和小凡同在一个小城。听说每年春天,三凤都要让家里人,捋槐花捎到城里去。有几年,三凤还专门开着车回到村里捋槐花、收购槐花。就在前年,她好像又开了食品工厂,而主要的材料就是槐花。小凡全村的人,因为三凤显得忙碌起来。男女老少来到山坡上去捋槐花,换回来一沓沓钞票,填补了生活的开支。听母亲说,三凤曾对村支书说要号召大家采摘槐树种子,育苗广栽槐树……秋天采槐树种子、春天育苗,然后大家都到村后更远的山坡上去栽槐树……这些仿佛是一场春天的雨水,滋润着小凡故乡的土地……没几年,栽下的槐树开始开花、开始结籽,开始一年又一年的循环。后来,三凤成了优秀企业家,戴上了大红花。小凡在电视新闻中,还看到三凤在讲话……
可眼前的三凤,已经不是小凡记忆中的三凤。她微胖的身材,浑身充满干练,活脱脱的一个女强人。
这些都在情理之中,因为槐花,三凤把自己的人生充实得像极了槐林,密密的槐树,密密的槐花,密密的……
小凡觉得三凤就是一朵槐花,一朵随着春天的风,飘到城市的槐花。她一定还有着槐花一样善良的、温柔的微笑,她的口袋里,也一定还有一颗甜蜜的糖块。
四
小凡曾给母亲说过那次购买槐花的事,母亲在电话中笑呵呵地说:“改天我给你捋点槐花捎过去,咱这里多着呢!”
母亲骄傲的说话声,仿佛小凡二哥新落成的平房后面山坡上的槐花,阳光自信。
树大分枝,小凡家数年前分了家。小凡二哥在村边新盖了平房,一排四间,还有单独的厨房和卫生间,一个宽敞的院落。这房子,按小凡二哥的说法,就是梦想的模样。多少年来,小凡家做着住房的梦,从三间低矮的土坯房,到六间新瓦房,再到小凡二哥新盖的红砖平房,这几十年,这让人欣慰的几十年,每一寸光阴都是一条根,狠狠地往地下扎;都是一棵树,扶摇直上;都是一朵花,开在了对生活永不泯灭情怀人的心上。
小凡二哥的院落,仍有着槐木的影子。鸡棚的屋顶,就是大槐树砍下的枝梢覆盖成的。一只大公鸡,总是站在棚顶,晨起时“喔喔”地叫。踏着公鸡鸣叫的节奏,太阳从山梁的一侧升了起来,明媚可人的光芒,填充着村子。这诗一样的场景,让小凡多年以后回味起来仍充满感动。
小凡二哥平房后紧挨着山坡,山坡上的槐树,有几根枝丫低垂到房顶,每年槐花开时,只要站在房顶,就可以够到槐花,不一会儿就能捋一大篮。小凡二哥趁机在房顶养了几箱蜜蜂,蜜蜂采蜜,仅蜂蜜一年就可以卖几千元。
小凡二哥的举动,引起了村里柱子的关注。他外出学习养蜂技术,后在村里山坡上,四处安放蜂箱,整日忙得就像一只蜜蜂。当年,柱子就受了益,后来柱子成立了公司,还享受政府养蜂补贴。没几年,柱子家就拆掉老房子,住进了小洋楼,还买了车……
小凡二哥和柱子,也只是村里的一个缩影。家家户户都在槐树的怀抱里,享受着槐树带来的好处。村里人知道了槐树的大用场,谁也不再砍槐树了,都敬重槐树,护着槐树。每年,村里都要安排人员,巡逻山林,以护林防火。为此,小凡的村子还被评为“护林防火”先进村呢。
特别是三凤,承包了家乡的山坡,培育槐树。她还聘请小凡的大哥二哥,看护槐林。一个月三千多的工资,让小凡大哥二哥心里颇为满意。
小凡也很满意。小时候三凤给小凡糖,现在三凤给小凡两位哥哥那么多工资。小凡每每想到这里,就有种莫名的感动。
槐树,这样的山间再平凡不过的树木,在漫长的历史演变里,和小凡的人生密切相关。它见证了小凡村庄的发展之路,书写了一个村子人民生活的幸福诗篇。小凡固执地认为,槐树,就是他所在村庄的重要组成部分,它的每一根枝丫,构成了文字的间架结构,让小凡的生活和槐树如此密不可分。
现在,小凡终于在城里买了房,终于在城里娶了媳妇生了娃,终于在城里有了一份稳定的工作。小凡终于走出了群山,走出了槐林掩映的山路……小凡成了城里人,吃着城市的水,呼吸着城市的空气,成为这个城市的一部分。尽管微小,但小凡仍像槐树一样,向高处奋力生长,尽力接近阳光。
当初,带领小凡全家人在山坡地栽槐树的父亲,已经八十七岁了。他腰身不再挺拔,而且拄上了拐杖——一根槐木做的拐杖。小凡父亲说:“这拐杖好用呢!”他每日拄着拐杖走出家门,蹒跚着向村边走,看看自己辛苦耕种了一辈子的土地,看看那些遮挡天空的槐树,唇角微笑的时候,又不免发出一阵阵叹息。
小凡父亲的心思,小凡知道,对于一个勤劳的人,一个乐于在田地里寻找生活苦累的人,有多少志向还没有实现,内心不甘啊。
五
那天,小凡接到大哥电话。说是自家和三凤父母山坡交界处有几棵槐树长得很粗壮,前些时,两家因为槐树的归属问题发生了争吵。大哥求助小凡出主意。
小凡心里五味杂陈,不知该如何处理。他反复查看了大哥发来的视频,反复研究了山坡地界,最后小凡说,他打电话问问三凤父母情况再说。
但小凡翻看了电话通讯录,没有找到电话号码。
很快,小凡接到了三凤的电话。
三凤声音还和小时候那样,听着十分舒心。三凤说,前几天回家去,听到自己父母说了那些槐树,也上山坡瞧了瞧,那树自己也难以断定归属。
最后,三凤说:“考虑到我父母年纪大了,不想让他们生气,这样吧,我给你大哥两千块,算是我购买了!”
小凡一听,心里立马有一个声音在喊:“不能要,不能要!”
小凡说:“三凤姐,你是好人。小时候总是给我糖吃。我忘不了你的好。这些树,我大哥说了,他也不要了,算你们家的,一分钱也不让你掏。”
小凡说得真诚,三凤那端一再坚持后,说:“你大哥人也不错,这样吧,他的护林工资,我每月再加500元。”
小凡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连忙拒绝。可三凤又明确了自己的意思后,挂断了电话。
小凡立马给大哥打了电话,说了这事,小凡大哥顿时后悔起来,说:“哎,这多让人不好意思,我真后悔跟人家争执。不过,那树也确实应该是咱家的,只不过……”
小凡说:“树再大,再值钱,都不如人情重要。咱村恁多人,人家偏偏让咱当护林员,这不是等于白捡钱吗……”
小凡那天和大哥说了很多话。最后,小凡挂了电话,竟然眼含泪花。
为什么会有如此奇怪的泪花?小凡到今天也不知个中缘由。
------2024年09月16日《西安晚报》第4版终南 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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