陕北风起新时代，黄沙漫卷旧尘埃。

　　千年窑洞换新貌，万里山川展宏才。

　　陕北的风是厚重的，它从黄土高原上呼啸而过，带着独特的沙土气息，吹过荞麦地和红枣林，拂过黑窑洞和白杨树。

　　我是在一场寒风里出生的。我的出生，对一个农村家庭而言是艰难的记忆。我是横生！炕上的母亲紧紧地抓着父亲的胳膊，在无限煎熬的疼痛中把胳膊抓出了一道道血口子。入夜的风，如同命运的使者，在窗外肆虐，而屋内的我，则在生命的起点挣扎着。

　　1993年那会儿，乡下的医疗条件并不是很方便，能顺产生下我就已是难上加难，可接着更难的事发生了——母亲大出血，这要命的难事让原本简陋的窑洞显得更加昏暗而沉重。喧嚣而杂乱的风里，屋外那辆拖拉机的烟囱在上空形成一团团黑雾，柴油味成了拯救者，是它裹着尘土，轧着泥泞抵达县城，也给我带来了生的可能。

　　风继续吹拂，柴火燃烧的气味愈发浓烈，一个生命在山间一处黝黑的窑洞里翻开了人生的页码。风，轻轻掀开世界的一角，我亦窥见了世界的日新月异，壮丽多娇。

　　童年的风里，携带着黄土高原的英勇。屋前那棵酸桃树仍然歪着脑袋，只比我刚出生的时候胖了一圈。我搬着小凳子趴在父亲的怀里，缠着他给我讲那些年他参加革命的故事。是那缕红色的风，将一个个未曾谋面的英雄一笔一画刻在我心里。

　　少年的风里，融入了江南水乡的温婉。母亲在灯火通明的红瓦平房中生下了弟弟，风不再卷着黄沙粗犷不羁的呼啸，土墙的焦煳味也消失了，那一股股柴油味在柏油路上再也碾不出轮胎印。酸桃树下的小汽车乘着小康社会的新风，带来了完善的医疗体系，让父亲弯起了眼眉，露出了幸福的笑。

　　青春的风里，穿梭着广阔无垠的繁华。乡下那棵酸桃树长过了墙头，欠身迎接着精准扶贫的风，任其吹散贫困的阴霾。移民搬迁的政策让乡下的我们在城里有了房子，在都市的天际线下，高楼大厦如雨后春笋般拔地而起，霓虹照耀着追梦人的身影。

　　岁月的风里，洋溢着精神生活的获得感。那被岁月温柔以待的村落里，酸桃树身上挂满了红色飘带，它终于挺直腰杆，理所当然地接受着一切溢美之词。特色农业、乡村旅游、手工艺品……一项项产业如雨后春笋般涌现，是乡村振兴战略的风，让这些曾经沉寂的角落焕发生机。

　　三十年的光阴倏忽而过，我，一个从风雪夜里艰难降临的小生命，从山间窑洞迈向了繁华的都市。手中的笔，不再是记录困苦的工具，而是描绘梦想的画笔。身旁翻天覆地的变化，悄然间汇聚成海，波澜壮阔地铺陈开来。在这百年大变局的风口，父亲的笑与泪在我心中愈发深刻，酸桃树的枝丫轻抚过岁月的痕迹，岿然不动地成了一位历史记录者。

------2024年09月02日《西安晚报》第6版第九届“禧福祥6年西凤杯”华语青年散文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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