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城路上常见熟人。这两年，熟人越发多，都是村里相识的面孔。

　　堂弟、堂哥、我以及多位乡邻住在同一小区，夜里散步，沿街走，总能碰到住在附近小区的同村邻居。越来越多的乡亲，在小城买了房，安下家，长期居住生活。就连我的城里邻居，也大多来自市县下面的镇村。

　　城市，长久以来，一直都是农村人的希望所在。

　　从农村出发，人们走向城市。一些人外出上学，而后归来，在小城考进了行政机关或事业单位；一些人进城做生意，摆夜摊开饭馆跑货运，挣下钱先在城里买房落脚；还有一些人常年在外打工却将房子买在小城，一来方便孩子进城读书，二来为将来告老还乡提前置办好住所。老师、护士、厨师、美容、互联网电商，从村里出来的年轻人在城里干着形形色色的工作。就连随儿女进城的中老年人，也在城里干起了建筑工、保安、保洁等营生，继续为家庭发光发热。

　　年轻人在城里如鱼得水。孩子们生来长在城市，这里是他们的家。只有老人对城市水土不服。他们多半随子女进城，照顾孙辈，操持家务。邻居润伯，红涛婶，我母亲和婆婆，无不如此。城里没有田地，没有庄院，也没有随时能拉话的左邻右舍，实在让人闷得慌。“要不是亲孙子要照看，谁愿住这鸽子笼笼呢!”母亲抱怨。这些年，她像候鸟，孙子开学来到城里，孙子放假赶回农村。这个夏季，润伯请人修葺村里多年不住的平房，听说要从城里搬回来：孙女上了高中，不再需人接送，他和婶子计划回村颐养天年。一旦照顾孙辈的使命完成，老人们大多选择回到村庄生活，叶落归根。

　　一代人有一代人的命运。村庄也是。年轻人忙着城里的日子，任凭村中宅院常年空置。土地都流转出去了，按照合同，每年会定期收到一笔承包费。学校没娃了，改建为村委会办公楼。路灯照彻的村道，夜里愈发寂静。守着村子上了年纪的老人终将离去。曾经，我在村庄眺望城市；而今，却常在城市回望村庄。幸运的是，小城距我的村庄并不远，能够常回家看看。

　　城市是谋生之地，村庄是精神牵挂。我的根，走得再远，永远扎在生我养我的村庄；我的心，兜兜转转，始终牵挂的还是村庄。

------2024年08月30日《西安晚报》第8版第九届“禧福祥6年西凤杯”华语青年散文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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