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道秋山不宜客，奇峰秀处胜行春。

　　入了秋，找一个午阳不毒、西风不燥的日子；一人，一车，不想事，不费神，只是沿着充满野趣的山间道路缓缓骑行。在寂寂的秋山里，若陶五柳那般“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闲适，便油然而生。

　　道路两旁的山枣树，脱去了青翠的小叶，露出一条条嶙峋的丑枝。那些丑枝又灰又黑，没有蓬勃的颜色，更没有生命的光泽，就像一根根瘦驴的肋骨。庆幸的是，树枝虽已老，山枣却正红，一颗颗，一串串，饱满而圆润，奔放而热烈，缀满了枝头，装扮着秋山。倘有山风吹来，枝条摇曳，寒山若燃，珊珊可爱。这便是秋本来的面目，它会有萧瑟，会有凋零，会有别离，但“成熟”与“丰收”才是它不二的标签。

　　那一处险秀的奇峰，是突然横亘在眼前的。它就像造物主用神笔画出的惊世之作，险峻，灵秀，不可方物，霸道地吸走了你全部的目光和惊叹。

　　我饶有兴致地停车驻足，远远观望，细细鉴赏。它左侧的山峰，崖壁如削，耸立如剑，直指万仞苍穹，大有袁枚笔下“突然一峰插南斗”的雄奇。此时太阳西斜，发出万道金光，在山峰上尽情泼洒和涂抹，让它更显棱角分明，元气满满。云雾泛出奶色，像一团团柔软的棉絮，在山中流动着、烘托着、渲染着，仿佛有人刚刚在此试金炼玉，金成玉现，那人便羽化登仙，而空留遗迹余踪了。

　　而它右侧的山峰呢，走势虽低平了许多，仍可与左峰成遥相对峙之势。山顶之上，青松林立；幽岩之侧，黄花千点；山峰之下，秋枫始赤。人完全不需要进到山中，无限风光就已在眼底收尽。在岩石的断开处，有山泉幽咽，顺流直下，水量固然不大，也能成为一道道银色的小瀑，为秋山抹去了一丝单调，平添了几分韵致。常听人说，山无水则缺媚，水无山则少刚。也曾听人说，有山皆图画，无水不文章。而眼前的这座秋山，有奇峰流水，有碧树山花，既险峻阳刚，又明媚秀气；既能落纸为图画，也能下笔成文章。

　　其实，山与人，本就没有多少相通的心意，但看得多了，看得惯了，人就会陶醉其中，或衍生情绪，成为调和失意的颜料；或汲取灵感，变成催化人生的药剂。所以，我一路行来才看到，秋山之中、奇峰之下，聚满了各色的人们。我是相信的，在这方闲情的天地里，空气如此清新澄明，呼吸一定自由舒畅。人的身心是松弛的，情绪是丰盈的，想象是驰骋的，希望是饱满的。而一旦有了希望，人就有了底气，有了活力，有了前进的力量和方向。

------2024年08月30日《西安晚报》第7版终南 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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