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诗经》时代的“媒妁之言”说起[陈保琳]
(2024-08-24 09:01:13)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前段时间,开封王婆说媒火了,这王婆简直就成了媒婆的代名词。却不知,在古代像王婆这样的媒婆还是很吃香的。如果穿越到三千年前的《诗经》时代,你就知道那时的王婆有多牛了。
《诗经》作为我国第一部诗歌总集,以其“饥者歌其食,劳者歌其事”的风格,真实反映了西周初年至春秋中期的农事、战争、祭祀、宴饮、爱情及婚丧礼俗等等。在《诗经》中,有关婚姻恋爱的篇章不少,“王婆”更是多有现身。王婆即媒人,媒人的牵线即“媒妁之言”;对此,《说文》解释:“媒,谋也,谋和二姓者也。”《玉篇》解释:“妁,酌也,斟酌二姓者也。”所以,“媒者,通二姓之言,定人家室之道。”
《诗经·氓》写道:“邙之蚩蚩,抱布贸丝。匪来贸丝,来即我媒。送子涉淇,至于顿丘。匪我愆期,子无良媒。将子无怒,秋以为期。”这里写的是这对青年男女私定终身,但苦于无“良媒”,不得不把婚期推迟到秋天。显然,在当时没有媒妁就不能顺利成婚。那时为何娶嫁必须要媒人呢?据《礼记·坊记》记载:“夫礼,坊民之淫,章民之别,使民无嫌,以为民纪者也,故男女无媒不交,无币不相见,恐男女之无别也。”按当时的礼仪规范,男女没有媒人是不能交往的,更别说结婚了。
《诗经·豳风·伐柯》中写道:“伐柯如何?匪斧不克;娶妻如何?匪媒不得。”是说,两情相悦的青年男女,如果没有媒人的参与说合,很无奈,就会遭到社会上人们的鄙视。《管子·形势解》曰:“妇人之求夫家也,必用媒,而后家乃成……求夫家而不用媒,则丑耻而人不信也。”《孟子·滕文公下》亦云:“不待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钻穴隙相窥,逾墙相从,则父母、国人皆贱之。”如果不经过媒人就缔结婚姻,其家人就会感到脸上无光,会被别人看轻。
那时,即使王公也不例外。据史载:齐襄公私自娶了太史敖的女儿,立为夫人,太史敖非常生气,说道:“女儿不经过媒人,自己嫁过去,就不是我的种,我这一辈子名声都被她毁了,她永远别回来了。”女儿嫁给了齐王,虽贵为王后,但没有经过媒人,父亲对此深恶痛绝。可见当时的风俗——婚姻必须有媒人的说合,即便天子诸侯嫁女,也要让同姓诸侯的大臣做媒;诸侯娶媳妇,也要请大臣为媒;普通平民的婚姻更要请媒人撮合。《诗经》中,就有叙述男子请媒人吃饭、委托其介绍对象的篇章。
为了帮助人们处理好婚姻,不但民间有私媒,周朝廷还专门设置了“媒氏”机构,即官媒。据《周礼·地官·媒氏》载:“媒氏,掌万民之判。凡男女自成名以上,皆书年月日焉。令男三十而娶,女二十而嫁。”“判”即婚姻,“掌万民之判”,就是管理全国人民的婚姻,这就是朝廷赋予媒氏的职责。据记载,媒氏工作包括:记录新生婴儿的出生年月日和姓名;通令三十岁的男子、二十岁的女子按时结婚,不可逾期;每年二月,即农忙之前,督促适龄青年及时结婚;处罚那些在婚姻中不按规则办事的人。
《诗经》时代之后,媒人这一职业继续演绎和发展。汉代之后,凡男女婚姻,仍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当时,男子家请的叫媒,女子家请的叫妁。媒人同样是男女婚姻中必不可少的中间人,乐府民歌《古诗为焦仲卿妻作》曰:“阿母白媒人,贫贱有此女,始适还家门。” 晋代,媒人还被称为“冰人”或“大冰”。史载,晋代令狐策梦见自己立于冰上,与冰下人语。醒后使占梦者卜,占梦者曰:“冰上为阳,冰下为阴,阴阳事也。诗曰:‘士如归妻,迨冰未泮’,婚姻之事也。君在冰上,与冰下人语,为阳语阴,媒介事也。君当为人作媒,冰泮而婚成。”所以后来称给人作媒为“作冰”。
唐代的民间神话中,出现了专司婚姻之神——月下老人。据唐李复言《续玄怪录·定婚店》记载:唐代韦固旅游来到宋城南店,只见月下一个老人倚囊而坐,正在翻书。便问:“您翻看的是什么书?”回答说:“主宰婚姻的书。”又问:“您囊中装的何物?”答:“一条红绳,是用来拴有缘人脚的。不论是仇家还是远在天涯,只要用我的红绳把两个人的脚拴上,就会成就百年好合。”韦固又问自己的妻子是谁?老人告诉他是店北卖菜瞎老太的女儿,现在才三岁,长得与老太一样丑陋。韦固一听很生气,就派仆人去刺杀幼女,仆人刺伤女子眉间,便慌忙逃走。十多年后,韦固任相州参军,刺史王泰看他有能力有才华,就把自己的女儿嫁给了他。刺史的女儿非常美丽,只是眉间常贴一花子。韦固很奇怪,问妻子,这才知道妻子就是当年那个被仆人刺伤的幼女、后来女子被刺史收养。从此,韦固对妻子很好,二人日子过得很红火,所生的孩子都很有出息。宋城的主官听说后,就把这家南店取名为定婚店。后来,人们又把媒人称为“月下老人”,或简称“月老”。
元代王实甫的杂剧《西厢记》,是在唐代元稹《莺莺传》的基础上加工而成的。剧中丫鬟红娘,因极力撮合张生和莺莺的姻缘,再加上红娘活泼伶俐、乐于助人,所以深受人们的喜爱,后人因之又称媒人为“红娘”。
明清时期,有了“媒婆”一词。明陶宗仪《辍耕录》中所谓的“三姑六婆”,就包括了媒婆,但略有贬义,通常是指那些夸夸其谈、不务正业的女人。明代作家冯梦龙在《喻世明言》第28卷《李秀卿义结黄贞女》中就说媒婆的嘴传四方,其中写道:“东家走,西家走,两脚奔波气常吼。牵三带四有商量,走进人家不怕狗。前街某,后街某,家家户户皆朋友。相逢先把笑颜开,惯报新闻不待叩。说也有,话也有,指长话短舒开手。一家有事百家知,何曾留下隔宿口?要骗茶,要吃酒,脸皮三寸三分厚。若还羡他说作高,拌干涎沫七八斗。”把媒婆的形象和职业特点刻画得活灵活现。清蒲松龄《聊斋志异·邵九娘》篇中,也刻画了一位巧舌如簧的媒婆,叙述她到邵九娘家中为其保媒的故事。
至于文学艺术作品中媒婆“叼着旱烟袋、且嘴角挂着一颗大黑痣、太阳穴贴两片黑膏药”奇丑无比的形象,是从何而来的呢?传说历史上的媒婆是五斗米道第三代天师张鲁的母亲卢氏,她年轻时不仅能掐会算、善于处理鬼神之道,还是一位大美女。这样一位美女经常在外行走难免招惹非议,为了避免闲话和自身安全的需要,卢氏想出了这个丑化自己形象的装束和打扮。这样一来,不仅减少了闲言碎语,而且走家串户时也能确保自身安全。于是乎,后来的媒婆就成了这个形象。
-----2024年08月10日《西安晚报》第6版文化周刊 文化纵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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