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有几天假期，妻子提议去西安走亲戚，孩子们顿时欢呼雀跃。她在手机上很快买好了火车票，便开始收拾背包。

　　算起来，我已经有很久不坐火车了。上下班有公交车、共享单车，去周边郊游自驾更方便，到外地出差坐飞机是首选。对于火车，竟有些陌生了。以至于到了火车站，我装着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四处找机器打印车票。好在工作人员及时提醒，现在可以直接凭证件进站。

　　列车顺汉江而下，又溯旬河而上，穿隧洞，过桥梁。车窗外偶有农田、村居闪过，看不清油菜熟了几分，但田间已有农人收割的身影。晨雾在山间升腾，弥漫着秦岭深处的神秘与幽静。

　　7点出发，9点到达。我还没回过神来，妻子提醒该下车了：“这是动车组列车，比以前的绿皮车节省了一多半的时间。”

　　到了西安，地阔天宽。甚至不用出站，就走进风驰电掣的地铁。见到亲戚一家，忙活完一桌饭菜，抚今追昔，相谈甚欢。

　　“这里离香积寺很近，明天可以去看看。”

　　“是鼎鼎大名的香积寺吗？那一定要去！”

　　第二天清晨，我们出了小区，走过两条马路，看见一片树林。雨后的小径略显湿滑，不时有小水洼拦在路中。孩子们学着大人的样子，踩着水边的野草，穿过树林，进入香积寺村。这是典型的关中村庄，村容干净整洁，道路纵横交错，房屋鳞次栉比，墙壁上的美丽乡村画作与眼前实景相得益彰，令人心情大好。步行几分钟，远远望见一座古塔出现在路的尽头，目光向四周扫描，苍翠的柏树枝叶在白墙黑瓦间悠然招手。

　　拐过弯来，行至寺院正前方，牌楼匾额上“香积古刹”四个鎏金大字遒劲有力。踏上几步台阶，从右侧进入，广场一片开阔，石像雄伟耸立，树木参天直立。一位锻炼者手执长鞭，有节奏地抽打陀螺，驱使它不断旋转，任行人来往、微风起落，犹自潇洒惬意，好不快活。

　　妻带领孩子们在树下嬉戏、拍照。我继续拾级而上，走过山门殿，在碑廊前放慢脚步。凝视一幅幅碑刻作品，即使不懂欣赏书法艺术，无法领悟佛法智慧，也依然能跟随笔画和内容走入作者面对香积寺时的情境。拨开密密麻麻的文字，继续向西北漫步，仰望这座1300多年历史的善导灵塔，努力找寻这里曾经发生的故事。公元757年，为收复京师长安，唐军与安史叛军在香积寺一带遭遇，经过近一天时间硬碰硬的鏖战，唐军终于收复长安，从此一举扭转颓势，为平叛胜利和王朝中兴奠定基础。

　　绕古塔一周，回顾这计划之外的香积寺之旅，仿佛穿过黑白无声的历史长廊，在大唐长安街市举目四望。塔前，几株兰花幽然开放，清新恬淡的花朵提醒我及时穿越回来——走近文物，感受历史，让读书和行路在此刻相逢，我的内心无比丰盈。

　　走出寺门，我们在河边踱步。河水清澈透心，纤尘不染。念及读书行路诸多格言，我迫不及待地打开手机导航，以确定自己身处何方。

　　原来，香积寺地处滈河与潏河交汇之地。难怪，眼前的河流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20多年前，我在西安求学。曾无数次赴少陵原上登高望远，也一遍遍行走樊川到潏河边临水抒怀。但那时的天灰蒙蒙的，好似被一顶巨大的罩子捂住，看不得太远；那时的水褐红一片，像打翻了神仙的染缸，各种颜料无休止地流淌。

　　城乡巨变，沧海桑田。如今的长安，山清水秀，鸟语花香；古朴厚重，活力满满。我想，盛唐气象也不过如此吧。

-----2024年08月01日《西安晚报》第7版第九届“禧福祥6年西凤杯”华语青年散文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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