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真好[叶永义（福建）]
(2024-07-12 18:23:07)|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村口那条从南向北蜿蜒远去的水泥路，是出村的必经之路。当年，路对面放块石碑，什么也没有写，但村里人都知道，那是一个候车点，通往小镇的班车在此停靠。
老李头无数次徘徊在村口，和村子里大部分上了年纪的老人一样，在闲暇时候，要么围坐在村里某个角落话家常，要么在路上漫不经心地走走。
这几天，村口修了一座大方漂亮的候车亭，进村的路也拓宽成了一条宽敞明亮的柏油马路。老李头还有些不习惯，路变宽了，他的世界也变大了，可是他还没有适应过来。
儿女在大城市各自安家，劝说老李头和老伴去住一阵。可是老李头坚决不去，但劝老伴一定要去。他说，孩子让你去享福，你干吗不去？老伴说不放心他，他说我这身子骨没问题。
老伴离家后，老李头的无聊时光便愈来愈多，他去村口发呆的频次也越来越高。他注意到，去小镇的班车发车间隔越来越长。他总是在心里琢磨，这要是碰上急事儿了，这么久不来，可怎么办？
他马上就想明白了，现在的人不比以前，莫说是摩托车，连小轿车都不是什么稀罕物了。搭乘班车的，通常只剩下孩子不在家，又不会骑车的老人了。老李头在村口抽着烟，看几辆小轿车打跟前经过，心里暗暗说，现在的生活真好啊。
他又想起了以前。那些年交通不便，哪家有辆摩托车都算得上顶奢侈的消费。年轻时候不舍得，他没买过摩托车，一辆自行车骑到了修车铺的师傅都没法修的程度。他在四十岁那一年才咬咬牙买了辆摩托车，到如今已经锈迹斑斑，但他不舍得扔掉，也不舍得卖掉。儿女有属于他们的回忆，他也有。
儿子给家里装了摄像头，千里之外，都知道老李头在干吗。儿子打电话说，爹，你烟少抽一点。他说，我没抽啊。儿子说，爹我都看着呢。他抬眼看到了摄像头，不好意思地笑笑，然后自言自语，你看，现在人脑子就是好啊，这么个小玩意儿，那么远都能看到。
老伴在儿子家待几个月，然后再去女儿家，走的时候坐的是飞机。他在电视上看过飞机，感慨那么大那么沉的东西，说飞就飞起来了，这飞一次，得烧多少油啊！
女儿在视频电话里对他说，爹，你要不要也来住一阵子？我领你坐飞机。他摇头，说，不去，我可不去，每天躲在高楼套房里，闷都把我闷死了，还是农村敞亮。
老伴凑过脸来说，怕什么？我晚上还下去跳舞呢。
老李头看着手机上女儿和老伴的画面，忍不住又感叹了一句，现在人脑子就是好啊，手机都能看到人。以前的人怎么没想到呢？一想到这，他的眼就不禁红了。
女儿问他，爹，你是不是哭了？他说没有，我就是觉得，现在真好。
------2024年07月05日《西安晚报》第8版第九届“禧福祥6年西凤杯”华语青年散文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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