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翻译是一种“化”学[许渊冲]

(2024-06-24 18:19:40)
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钱锺书教授说过:“文学翻译的最高标准是‘化’。”


  我认为,翻译可以说是“化学”,是把一种语言化为另一种语言的艺术。大致说来,至少有三种化法:一是“等化”,如“南北东西”的英、法译文;二是“浅化”,如“平林漠漠烟如织,寒山一带伤心碧”的法译文;三是“深化”,如“还与韶光共憔悴”的英、法译文。


  三种化法,都可以发挥译文的语言优势。不过“化”也要有个限度,“浅化”不能不及,“深化”不能太过。 傅雷说过:“即使最优秀的译文,其韵味较之原文仍不免过或不及。翻译时只能尽量缩短这个距离,过则求其勿太过,不及则求其勿过于不及。”这样说来,“化”的限度在哪里呢?我个人的意见是:只能化成原文内容所有、形式所无的译文,不能化成原文内容所没有的东西。如果要用语言学家乔姆斯基的语汇来解释,可以说是只能化成原文深层所有而表层所没有的东西。如果用这个标准来衡量,那前面的“一怀愁绪,几年离索”的法译文是否太过?“山盟虽在,锦书难托”的法译文又是否不足?就是可以研究的了。“不足”并不等于“浅化”,即使是“浅化”,也只有在翻译无法“等化”或“深化”,或是为了传达诗词的“音美”或“形美”时,才能采用。严格说来,“深化”才是文学翻译的最高标准,甚至可以说,有时“深化”的译文可能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个问题,以后当写专文讨论。上面说的是在传达原文“意美”的时候“化”的限度的问题。


  在传达诗词的“音美”和“形美”时,“化”也有个限度的问题。比如说,把有韵有调的格律体诗词,化为只有节奏而不押韵的自由诗,那就是过于不及了。因为自由诗体的译文即使能百分之百地传达原文的“意美”,深邃的意境和强烈的感情,也绝无法表达古典诗词“毋庸置疑”的“魅力”,无法使人爱不忍释,百读不厌。


  自由诗体的译者反对押韵,弥尔顿的理由大致如下:大块诗歌宜作无韵体,近来的整个发展趋势也是避免押韵。虽然时而有小规模的回潮,但大势是免韵。汉诗英译,如果坚持拘谨的押韵,既是违反潮流,往往也会吃力不讨好……如果斤斤计较,句句押韵,往往难免有碍于诗中的形象及意味的自由表达,似乎是得不偿失的。


  我个人的意见恰恰相反。“大块诗歌”是就《失乐园》而言,但弥尔顿自己所写的二百多行的长诗,却都是押韵的。中国诗词超过二百行的极少,为什么译文就不宜押韵呢?第二,退一步讲,即使弥尔顿说过所有的诗歌都不宜押韵,那也不过是一家之言;而在英、法文学史上,百分之九十以上的诗人却都用实践说明:诗是要押韵的。难道弥尔顿能“一句顶一万句”吗?因为作者既然已经押了韵,译者自然应该尽可能地传达原作的“音美”。如果说莎士比亚、拉辛、拜伦、雪莱、雨果等押韵的诗人都难登“大雅”之堂,那就只好把“大雅”之堂留给弥尔顿一个人专用,作为《失乐园》的补偿。


  说“近来整个发展趋势也是避免押韵”,这个“近来”,充其量也不过只有几十年,而中国诗词却是三千多年悠久文化与文明的结晶。几十年和三千年一比,到底押韵还是免韵才是“小规模的回潮”呢?“风物长宜放眼量”呵!再说,译诗也不能紧跟发展趋势。试想几百年前,英诗押韵,只要元音相同,后来发展为元音和辅音都要相同,今天又发展为免韵。如果今天译诗应该免韵,那在几百年前译诗,是不是只要译文元音相同就算押韵呢?几百年前,中国的诗韵早已具备,所以即使是那时译诗,也应该把中国元音、辅音都押韵的方法介绍到西方去,促进西方诗歌的发展。因为翻译的目的应该是促进文化交流,使两种文化都得到提高,而不应该是开倒车、向落后看齐,反而降低了原来的文化水平。所以,即使免韵是近来写作英诗的主流,但在翻译中国诗词的时候,也绝不能把古典诗词译成现代派的自由诗。


  说押韵“往往难免有碍于诗中的形象及意味的自由表达”,我觉得这句话也应该对诗词的作者说,而不应该对译者说。假如有人为了要“自由表达”反对押韵,要把“六亿神州尽舜尧”改成“尽尧舜”,把“杨柳轻飏直上重霄九”改为“九重霄”,试问诗人和读者会同意吗?我看恐怕只会传为笑谈了。


  林语堂说过,假如译文的水准高,那么读者感到阅读这种译文则是一种享受,得到的是一种新奇的美感经验。林以亮说过:“对译者而言,得到的是一种创造上的满足。”我觉得只要押韵的译文能够使读者感到是种享受,那就不是“吃力不讨好”;只要译者能够得到创造上的满足,那也绝不是“得不偿失”。的确,译格律体诗词是吃力的,画老虎也是吃力的,比起刻鹄来要吃力得多。但是翻译诗词好比画虎,固然,“画虎不成反类犬”,不过,“世上无难事,只要肯登攀(不是自由诗体的‘攀登’)”,只要坚持画下去,总有可能画成老虎的,世界上画虎的画家并不少!而把诗词译成自由诗却好比刻鹄,“刻鹄不成尚类鹜”,既不大“吃力”,也容易“讨好”,但刻成了也不过是一条鹄,绝不会像老虎的。所以,我还是同意赵元任博士的意见:译者在译诗歌时,要保存节律和用韵的“信”,否则诗和歌就不伦不类了。


  摘自《翻译艺术通论》,许渊冲/著,译林出版社2024年版



-----2024年06月15日《西安晚报》第6版文化周刊·长安悦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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