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的那棵枣树[张喜龙]
(2024-05-29 07:30:19)分类: 网文/报刊文摘/散文/小说 |
我还没有出生时,祖先留下来的老屋就一分为二了。老屋两间半宽,南北走向,门面南,我家居西侧,大妈家居东侧。我家厦房南边的空地上,长着一棵枝干高耸的枣树。婆曾对我说,那棵枣树是她刚嫁到我家时栽的,树是从她娘家挖的。我小时候,那棵枣树已有30多年树龄了。每到夏秋时节,枣树上果实累累,枣树下浓荫匝地。一年四季,我们一家人每天都要从枣树下出出进进。
我记事起,枣树主干就有一人多高,我当时还比画过,树身有好几把粗。低处的枝干几乎横长着,主枝向上高耸着,顶端距地面约有十米,旁枝分别向东南、西南斜长着。一到季节,树上的枣结得很繁,成熟时,红彤彤的很是诱人。那枣也叫木头枣(区别于圆形的水枣),个头较大,椭圆形,成熟之后甘甜可口,晒干后嚼起来更甜。
生产队播种棉花的时节,枣树的树枝上就会发出点点鹅黄色的新芽,当新芽长出叶轴和叶子,米粒般的枣花在叶轴上一绽放,院子及附近甚至门前的街道上,就会弥漫着浓郁的花香。肥胖的蜜蜂在枝叶间“嗡嗡嗡”地飞着,不时停留在花上采蜜,小家伙们辛勤地忙碌着。再到初夏,麦黄时节,微风吹拂,枣花簌簌下落,树下一片金黄。
随着时间的推移、季节的转换,枣从花中孕出,个头由小变大,颜色由青一点点变黄变红,味道也由涩变甜。每当枣子快成熟的时候,我在学校的“人气”也日渐兴旺了,连一向不跟我说话的同学同伴,都会找机会接近我。那些日子,我身后总是跟着一群小伙伴,他们的目的很明确,就是想吃枣,解解馋。当然,这样的愿望是很容易实现的。
待到枣成型有味时,我就开始“享口福”了。我总是踮起脚尖或踩上凳子摘上十来个青枣,埋在灶膛的柴灰里,烧熟了吃;有时,摘上一些青枣洗净,放在锅里蒸熟吃;有时,捧上一些青枣,洗后下到熬着苞谷糁的锅里,煮熟后与苞谷糁饭一起吃。这些吃法,虽然冲淡了枣的甜味,但胜在营养好、易消化、更养生。
“七月枣、八月梨,九月石榴红了皮”。最难忘的是到了农历七月,满树的枣儿几乎全红,就等着摇枣了。那几天,若天天晴好,全家人无形中就被枣树动员起来,好像要完成一件大事似的,全员出动,挪杂物的挪杂物,扫院子的扫院子,铺席的铺席,并准备好竹笼、筛子等盛枣器具。那些年,我们兄弟几个年龄都小,上树摇枣的往往是父亲。那时父亲年富力强,他有经验,知道上到什么地方摇既安全又摇枣多。摇枣时,我们望着一步步登高的父亲,只见他站定,脚踩在粗壮的树杈上,双手抱住主干,使劲地摇动,枝头上的枣纷纷下落。摇完主枝,接着用脚跺那斜长着的树枝,枝上的大红枣冰雹似的落下来,一会儿,地面上就落了一层鹌鹑蛋大小的红枣。往往在这个时候,村里的小伙伴们也会不约而同来帮忙,临走时,每个人的衣兜里都会装满个大色红的枣子。年年捡枣的美好,一直持续到我15岁离家上高中,后来又考上大学,再也没有机会参与全家的捡枣活动了。
每年秋季多阴雨。打下来的红枣,婆先将成色好的挑拣出来,平放在烧火炕的火眼头上。过上几天,若遇好天气,婆就在光照好的地方铺张席,通风、晾晒。枣晒干后,婆把干枣装在袋子里藏起来,谁家若熬中药需要药引子或办婚事时需要干枣,婆会毫不吝啬地予以满足。记得有一年端午前,婆和父母商量,想包些粽子卖。于是,买了竹叶、糯米,用家里的红枣包了些粽子。至于赚了还是赔了,赚了多少,我没有过问。
20世纪80年代初,住在老屋的两家经人从中说话,最终都同意把宅基地从中间用界墙隔开,南北各半,我家走北门,大妈家走南门。由于需要重新布局,拆旧盖新,那棵在我家院子长了近半个世纪的枣树自然长不下去了。伐树时,婆心里很难过,哽咽着面对着枣树说了一番感激和道歉的话。
光阴荏苒,岁月不居。如今,那棵枣树已离开了40余年,但在我的记忆里,树形依旧很清晰。梦里,我曾梦见过那棵生机勃勃、挂满果实的枣树,而我们一家人则还在树下捡拾红枣!
------2024年05月29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闲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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