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神笔秉鬼才写人事——“三门一柱”论对联[吴世超]
(2023-12-20 20:33:34)分类: 楹趣联韵/诗钟/作品[转] |
执神笔 秉鬼才
写人事——“三门一柱”论对联
吴世超 对古联今
2023-12-18 22:21 发表于天津
2024丨捧读《对联》
沉浸中国式优雅生活
2023年第12期《对联》杂志刊登!
执神笔 秉鬼才
写人事
——“三门一柱”论对联
吴世超
笔者只是《对联》杂志的一名普通编辑,算不上楹联名家。只是做编辑工作时间久了,真正见识到了编辑工作流程中的“三多”:读者来信拆得多、各种流派见得多、批评指正听得多。因此,接到“名家谈创作”约稿时,诚惶诚恐。“名家”二字实不敢当,倒是可以从刊物的角度、读者的角度,探讨一下楹联创作的方式方法。
展开这个话题之前,笔者想先谈一谈黄河上鼎鼎大名的三门峡。
相传三门峡河段中曾有一块硕大无比的平坦巨石,挡住了河水的去路。大禹治水时,执神斧把它凿成三段,开出通道,让黄河水得以东流入海。明代都穆《游名山记》:“三门者,中曰神门,南曰鬼门,北曰人门。其始特一巨石,而平如砥。想昔河水泛滥,禹遂凿之为三。水行其间,声如激雷。而鬼门尤险恶,舟筏一入,鲜有得脱。”
黄河之水万古奔流不息,是中华民族的母亲河;楹联文化同样源远流长,是中华民族特有的文学体裁。黄河上的这三个门并存,笔者觉得恰好可以跟楹联创作有得一比。两相对比,各有窍门,不妨分而述之。
一、在创作立意上,要坚决走“神门”
“神门”,代表创作需要发散型思维,想象力需要拔高、再拔高。“晴空一鹤排云上,便引诗情到碧霄”。要想在创作上有新的突破,就需要这种超乎寻常、天马行空的想象力。我们所追求的意境,一定要高远,这也是对联艺术性的具体体现。
具体到创作上,笔者觉得,在创作之前构思之际,构建“联眼”的过程非常重要。笔者笔力虽拙,却力求在下笔之前先求“有神”,努力寻找能让人眼前一亮的联眼。联眼构建好了,则“未成曲调先有情”。
比如下面这副题启春阁联。在打腹稿之际,恰值酷暑,笔者就在阁上席地而坐。启春阁在太原西山生态园最高处,是一座五层四角塔楼,四面松涛相拥,登此阁向东可俯瞰整座太原城,三面环山,一水中分。又思及太原自古称“龙城”,故称此地“龙阁”非常恰当。但找一个什么样的词来组成工对呢?极目远眺间,见幢幢高楼中,每一家人的住房,就如同鸽子笼一般渺小,此时“鸽笼”二字跃入脑海。这二词语序倒换的谐音,本就饶有意趣。就是这个鸽子笼,引来了无数的刚需与炒作,也见证了无数的悲欢与离合。所以用大家熟知的“围城”二字来形容恰如其分。为应对“围城”一词,又引入了消夏的“卧榻”。这四个工对词组,构成了这副成联的主体。其它语句,都是围绕这一双联眼而生发,把画面按时间顺序排列一下,所见即所得,组织联语如下文所述。
太原启春阁
幕天席地赊龙阁,豁目洗心,更有约松风,八面殷勤扫卧榻;
水镜山屏缀鸽笼,骋怀回首,望无眠灯火,一方明灭幻围城。
上联以惬意的一时“卧榻”,与下联所述、不得不归去的万家“围城”作了鲜明的对比,饶有余味,这也是在立意上尝试拔高的具体体现。否则,如果只是写登阁所见之美景,则此联一无可取了。
二、在创作手法上,要坚决走“鬼门”
为什么创作手法需要“鬼门”呢?文似看山不喜平。鬼才难得,需要在手法上寻求多变。李清照词云:我报路长嗟日暮,学诗谩有惊人句。杜甫诗云: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这二位绝顶高手虽身处异代,但都提到一个共同的词:惊人。下笔不作寻常语,说起来简单,做起来超难。
联人要擅于运用多种手法,让对联活起来,而不是局限于咬文嚼字,或者直接炫耀技巧,这也是对联谐趣性的一个体现。笔法多变,争做鬼才,擅用多种创作方法,从各种层面竭力丰富楹联的内涵。
笔法多变,体现在描写具体事物不拘泥于表象,而要挖掘出其深层次的内涵。笔者曾有三副写雪的对联,在这方面作过粗浅的尝试。比如去年底下了场瑞雪,早上一起床就见天地白茫茫一片,楼下的轿车一夜之间,都变成了一个个大馒头。此时一个词“大白于天下”映入脑海,这样口语化的词能入联中么?当然可以!只要能找到与之相对应的词语即可。冥思苦想到“绿”代表春天的希望,可以应对“白”。这一“白”一“绿”,可以代表冬春两个季节。同理,“斗一宵”和“积三尺”各有寓意,“思絮”“丝絮”以谐音见巧,这副联读来就顺理成章了:
冬雪
风紧疾呼,斗一宵思絮翩飞,冬试玉且大白于天下;
尘封冷遇,积三尺以时待变,春萌芽则直绿到心田。
阳春三月时,太原又下大雪了。此际恰值“乍暖还寒时候,最难将息”。笔者走在街头,冻得瑟瑟发抖时,突发奇想:这会不会是天公在可怜我这衣着单薄之人呢?又从普降鹅毛大雪,联想到“鹅毛被”,以呼应“怜我”。为了作好应对,裁雪花之“花”,取天女献花之意象,独行于“马路”,捧的是“鹅毛”,令人唏嘘不已。至于后面写到雪融化后“湿青衫”,因铺垫够多,多重自嘲,“天公”“仙子”的垂怜原来都在臆想中,故一语双关比较到位。
三月春雪
天公怜我,落落大方,抛下鹅毛添薄被;
仙子献花,丝丝暖意,捧于马路湿青衫。
今年四月的谷雨时节,太原又下了场大雪。这场大雪可不是啥好事,因为前几天气温还升得很高,并且此时花褪残红,果树已经挂果。“一周穿四季”就是对当时天气的形象描绘。“零度报三春”,则直指世态炎凉处,故有“掀粉底”一说。同样是在写雪,因其所寄托不同,读来其味则与前两则大不相同。
四月飞雪
谷雨复白头,稼穑维艰,蓦见一周穿四季;
时风掀粉底,炎凉易换,忍凭零度报三春。
三、在创作选题上,要坚决走“人门”
联人创作的对联作品,最终需要接入人间烟火气。所有的奇思妙想,都需要落到实处,说形象点就是落到“为人民服务”这五个金光大字上。联人的楹联创作只有走进了这个人门,文章不写一句空,符合人民群众的精神文明需求,才会对社会有所裨益。也就是说,对联的实用性,要在创作中真正体现出来。
现在的网络联赛题目五花八门,乱花各入时人眼。何为佳联何为正道?历来也说法不一。但笔者始终觉得,生活化、融入大时代是大势所趋。风花雪月之类主题,古人已经写得太多,偶尔为之尚可,若是成年累月都是这些,终究难免失诸浮浅。历史类题材,专业性较强,除非有精深研究,否则若只是泛泛而论,人云亦云,亦难免失诸一偏。站位可以高,但是落脚一定要稳。其实在普通人生活中,还是有很多文章可写的。“高于生活”可以,但还得“源于生活”。远离了社会,则笔下的华丽词藻堆砌得再多,也应叫做“无物”。
正如黄河上营生的船夫,要想驾船安全穿行,最终还得从“人门”经过。风花雪月,自是经常入句;柴米油盐,平凡亦可成诗。白居易提出:文章合为时而著,歌诗合为事而作。文章需映射其时、针砭时弊,诗联须切题切事、落到实处。若下笔不知时事、不着现实,必尽作空泛之天边呓语,远离社会生活。纵能吹得天花乱坠,也只如空腹唱歌,曲调高而心胸虚,底气始终不足。
以下试举几副尝试切入时事的拙作,以证对联也能记录社会生活,我笔写我心。
今年四月份,同时发生了两件有关民生的小事情:山东淄博在全城支持烧烤,山西晋城在全城严禁烧烤。同样是“烤”,一边是在赶着开烤,一边是在驱赶不让烤,这事一对比本身就挺魔幻的。因此笔者想到了用谐音来写这件事:“‘赶’烤”“‘敢’罚”。联想到山东有文圣人,山西有武圣人,故相对应以“‘题’签”“‘提’刀”。在黑色幽默的背后,其中滋味,让读者不自觉地沉浸其中,发人深省。
淄博赶烤与晋城禁烤
千秋大庙两边祭,共存烟火气,更文圣题签,武圣提刀,看官异路将城管;
一样长街百姓居,久盼艳阳天,却山东赶烤,山西敢罚,对此如何不泪垂?
2023年夏天广州发生全面禁电瓶车的事件。网络上疯传一张催人泪下的照片,一个送快餐的小哥,迫不得已扛着电瓶车在送外卖。此事让人议论纷纷,禁电瓶车对普通人的生活会造成多少不便,大概是拍脑袋作决策的人从未曾想过的。结合今年的房市闹剧,笔者构想出了一个分外郁闷的外卖哥的形象,以此记录一个普通社会人的所感所想与生活缩影。
扛电瓶车的外卖哥
省三餐一千块,购单车两千块,送外卖欲分身八块,新电马忽禁行,负重未哭,累半死无暇抑郁;
攒学历二十年,欠房贷数十年,问老天能续命几年?烂尾楼催还款,登高四望,尚独活不算悲摧。
笔者2023年夏天一次去北京,买的是久违的绿皮火车卧铺票。当列车穿行在太行山中,躺在逼仄的中铺,辗转反侧难以成眠,正好看到有位联友在说:“躺平”“内卷”这些网络词语没有诗意,根本不能入句。笔者转念一想:我不正好在车厢里躺平吗?由于天气炎热,没扯开的被子不就是内卷吗?这两个词正好作联眼,也可以有所寄托。于是借列车为喻,用双关的手法,写了以下的对联,与有共鸣的联友共勉。虽然感叹的是人生,但句句都没有离开卧铺车厢。若此联没有标题明示是卧铺车,也就没有了标的物,读来未知其可。有了实物相对应,就能相映成趣,这也是选题要走“人门”的具体表现。
卧铺列车有寄
无寸地可立身,向夹缝肯折腰?我自躺平,陌路与君同辗转;
望前程各曲直,扑小窗幻黑白,被凭内卷,缁衣垫枕任炎凉。
四、坚守传统文化,楹联就是中流砥柱
在毗邻三门的黄河水面上,至今仍巍然矗立一根大柱子般的巨石,这就是人们熟知的“中流砥柱”,据说这也是大禹凿三门时遗留下来的。黄河之水天上来,穿过了神门、鬼门、人门,然后又在中流砥柱前汇合在一起,继续浩荡向东流去。
我们联人的创作,也要向母亲河学习,创作中要尽量兼顾“三门”,成品要努力三合为一,擅用生花妙笔,多出精品。若能将三门融汇贯通,执神笔、秉鬼才、写人事,则会自成高格。如果能够做到这一点,那对联就一定会成功扩圈,广受社会欢迎,就会吸引更多的朋友参与到联友队伍中来,弘扬传统文化,才不是一句空话。
古人有云:“言之精者为文,文之精者为诗”。诗词曲赋是我国古典文学的精髓。对联从诗中来,格律诗中的颔联、颈联就是两副精巧的对仗。中国人从小耳熟能详的诗篇或者辞赋中的名句,大多也是对仗语。所以,“诗之妙者为联”。对联源于韵文,却又不拘泥于韵,这正是它广受欢迎、大放异彩之处。对联既可以是诗的延伸,又可以是完全独立的存在。小小两行联语,可叙事可传情,可励志可抒怀,是现代社会应用最广泛的古典文体。楹联因其篇幅短小精悍、内涵广博深邃,很多时候应用得比传统诗词更为广泛。无论是静态的亭台楼阁,动态的婚丧嫁娶,上至庙堂、下至民间,很多场合都少不了楹联文化的助力。
所以,中华优秀传统文化的代表——对联本身,就像“三门”前巍然屹立的中流砥柱。无论黄河水如何奔腾、时代如何变迁,这个阵地不可能倒,也不可能动摇。如果有更多优秀的艺术作品脱颖而出,源头活水汩汩而来,我们的楹联就能更好地服务于现代社会,引领艺术的航船,激扬起时代的浪花。
最后,笔者想引用一副贺《对联》杂志创始人赵云峰先生100岁寿诞的联语。这些话既是给老前辈的祝福,也是与广大联友的共勉。相逢何必曾相识?愿我们都能不负初心、同行大道,共看云起时。高才臻上寿,妙手著华章。谨献给所有爱联人:
行向峰青,坐看云白,高风更洗尘,引我辈景从四海;
初心立范,大道期颐,秃笔久扛鼎,弘两行功在千秋。
————对古联今————
后一篇:身份证号里的X读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