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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联盛况之从娃娃抓起
张凤武 黑龙江省联坛 2020-04-09 12:43
清联盛况之从娃娃抓起
张凤武
楹联从诞生到盛况,曲曲折折,枝枝蔓蔓。初为辟邪,后为祈福,再到迎春,经过宋元两代的蓄势,终于有了明朝的繁荣,清朝的鼎盛,可谓是修得正果。
楹联发展到清朝,已经达到一个高峰。我认为,其主要原因有以下两个方面:其一,有明朝楹联之繁荣作为重要铺垫;其二,皇帝倡导,黎民喜爱。在清朝,无论是宫廷盛会,还是书生小聚,大都会用楹联唱和助兴。据说有一次,乾隆皇帝举行了千叟宴,乾隆指着一位141岁的老者出个上联:“花甲重逢,增加三七岁月。”纪晓岚当场对出下联:“古稀双庆,更多一度春秋。”出句、对句都是通过巧妙地设计,来实现141岁的结果,见巧见趣。这个故事似乎可以折射出当时对联繁荣的影子。就今天我们所知道的清代文学发展,对联占有十分突出和繁荣的地位,也可以说,无处不有,盛况空前。
关于清联之盛,上述现象是容易被看到的,但其深层次的原因,却时常被人们所忽视,那就是从娃娃抓起。
“浙西词派”的创始人朱彝尊回忆说“六岁上塾师最先教几人的是对对子”。年少时他以对句闻名遐迩,二十岁才开始学习诗词。
据说,江西四才子蒋士铨也是从对对子启蒙,十五岁才学诗,而且是从学习李商隐开始的。
清朝洋务派代表人物张之洞,在父亲管教下,四岁就跟随老师读书,十岁开始学习作诗写文章。那么在四岁到九岁的五年里,他在学习什么呢?估计和其他学童一样,应该是在学《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笠翁对韵》等启蒙课程。
一些迹象表明,清朝在教育方面,是先学习对联,后学习诗词,而且对对子是启蒙教育之一。清朝之启蒙书籍有《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笠翁对韵》等等,都是学童的必修课,但这些课程,和对句存在什么关系呢?
其一,《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的每一句,字数都相等(字句对等),具有整齐的美感;其二,很多句子平仄协调,具有顿挫的美感;其三,几乎都在注重对偶句子,这样的句子有对称的美感。这三条都是对联的基本要素,即字句对等,平仄对立,词性对品,结构对应等等。而《笠翁对韵》本身就是对联的范本,是训练儿童应对,掌握声韵格律的启蒙读物。从这几方面看,这些启蒙教材,给学童的对联创作打下了一定的基础。当然,明代司守谦撰写的《训蒙骈句》,以及清代车万育编辑的《声律启蒙》等也是训练儿童应对,掌握声韵格律的启蒙读物,其内容和作用类似于《笠翁对韵》,所以不再赘述。下面分别谈一下这四种启蒙教材。
《三字经》为南宋时期王应麟所著。其取材典范,包括中国传统文化的文学、历史、哲学、天文地理、人伦义理、忠孝节义等等,而核心思想又包括了“仁、义、诚、敬、孝”。《三字经》三字为一句,四句为一段,或者说是四句为一个思想内容。其中两个相邻句子之间,很多都是平仄相对出现,如“人之初,性本善”“教不严,师之惰”“马牛羊,鸡犬豕”“始春秋,终战国”“三光者,日月星”。另外很多句子还以对偶句形式出现,如“犬守夜,鸡司晨”“蚕吐丝,蜂酿蜜”“详训诂,明句读”“讲道德,说仁义”“勤有功,戏无益”等等,类似这样以对偶句形式出现的句子还有很多。
《百家姓》是一部关于中国姓氏的作品。据文献记载,成文于北宋初。原收集姓氏411个,后增补到504个,其中单姓444个,复姓60个。《百家姓》作为中国古代幼儿的启蒙读物,采用四言体例,对姓氏进行了排列,而且句句押韵,易于朗诵和记忆。《百家姓》不但押韵,而且很多相邻两句的平仄是对立的,如“冯陈褚卫,蒋沈韩杨”“朱秦尤许,何吕施张”“云苏潘葛,奚范彭郎”“丁宣贲邓,郁单杭洪”“梅盛林刁,钟徐邱骆”等等。字数相同、平仄协调、句句入韵,不但具有美感,还利于记忆。
《千字文》和以上两部书蒙书,一般被后人统称为,中国传统蒙学三大读物。《千字文》是由南北朝时期梁朝史学家周兴嗣编纂。“每四字一句,四句一组,两组一韵,前后贯通,互不重复。其内容涉及天文、地理、历史、农工、园艺、饮食起居、修身养性及封建纲常礼教等各个方面。包罗万象,涵盖面广泛,其最大优点又在于融知识性、可读性和教化性为一炉,诵读一遍即感到文采斐然,合辙押韵,琅琅上口,易诵易记。”《千字文》中,有很多两句之间平仄对立的句子,如“右通广内,左达承明”“肆筵设席,鼓瑟吹笙”“乐殊贵贱,礼别尊卑”“存以甘棠,去而益咏”“仁慈隐恻,造次弗离”等等。另外,以对偶句形式出现的句子也很多,如“寒来暑往,秋收冬藏”“云腾致雨,露结为霜”“海咸河淡,鳞潜羽翔”“鸣凤在竹,白驹食场”“女慕贞洁,男效才良”“上和下睦,夫唱妇随”等等。
学童们从小就接触这些对偶句子,而且还要背得滚瓜乱熟,牢记于心。在这种耳濡目染、潜移默化的教育下,想不会对句都难。
当然也会有人说,《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在其他朝代也用于启蒙教育,但楹联的鼎盛为什么没有在其他朝代出现呢?这要从楹联的诞生开始说起。对联最早出现应在远古的民俗中,经过漫长的演化,逐渐形成自己独有的特质。目前,大家比较公认是五代时孟昶作春联后,才开始受到普遍重视,接下来宋元两代有了较大的发展,所以这两个朝代不可能出现鼎盛期。到了明朝,由于开国皇帝朱元璋的大力提倡,对联得以进一步的发展和繁荣,但前期积累还不够,所以离高峰还有一定的距离,说明时机尚未成熟。清朝非常重视对联的普及,而且启蒙教育在《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的基础之上,又增设了《笠翁对韵》和《声律启蒙》等更加重要的启蒙读物。
《笠翁对韵》由明末清初著名戏曲家李渔编著,是训练儿童作诗对句、掌握声韵格律的最佳启蒙读物。其按韵分编,包罗天文、地理、花木、鸟兽、人物、器物等的虚实应对。从单字对到双字对,三字对、五字对、七字对到十一字对,声韵协调,琅琅上口,从中得到语音、词汇、修辞的训练。如“天对地,雨对风”“山花对海树,赤日对苍穹”“十月塞边,飒飒寒霜惊戍旅;三冬江上,漫漫朔雪冷渔翁”等等,所有的都是对仗句,是实实在在、真真切切的对联。
对于像《笠翁对韵》《声律启蒙》或是《训蒙骈句》等对仗基础教材,同样是要求学童们强记硬背的,这便是强化训练,便是大环境、大气候,在这种氛围下长大的人,骨子里都是对句了。就像中国现在的乒乓球运动一样,五六岁的孩子就开始学习乒乓球,而且数量之大,投资之多,是其他国家无法比拟的,正因如此,才有了今天国乒的超级强大。清朝楹联也是如此,清联鼎盛的重要原因之一便是对句从娃娃抓起。
既然清朝的对联是从娃娃抓起,那么这些娃娃对联水平如何呢?对联启蒙教育的效果如何呢?咱们从学童对句的故事里,来寻找这个答案。
据说,广西桐城派五大古文家之一龙启瑞小的时候,和老师在池塘边散步,老师出个上联:
七鸭浮塘,数数数三双一只;
此联看似简单,实则难度很大。前面的“七”,与后面的“三双一只”相对应,这是此联应对的关键之所在。另外,接连使用了三个“数”,且读音不一样,前两个“数”读三声,第三个“数”读四声。设计十分巧妙,很难应对。龙启瑞思索之后对到:
尺鱼跃水,量量量九寸十分。
前面的“尺”,对应后面的“九寸十分”,与上联的构思完全吻合,可谓精彩。三个“量”对三个“数”,前两个“量”读二声,第三个“量”读四声,真是妙不可言。
四川戏曲理论家,蜀中三才子李调元七岁时,其父指着屋檐上织网的蜘蛛出对:
蜘蛛有网难罗雀;
李调元便信口对道:
蚯蚓无鳞欲变龙。
蜘蛛、蚯蚓,雀、龙,这些都是名词类相对;难罗雀,属于实写,而欲变龙,确是虚写,做到了虚实结合,提升了意境,足见其才思之敏捷,对仗功底深厚。
纪晓岚自小十分机灵,对于对联已可即兴应对,其八岁童考时,因主考喜欢他眉目清秀,聪明外露,就考一考他,于是出了个上联要他对:
八岁儿童,岂有登科大志?
纪晓岚知道主考官也只登科三年,故给予回击:
三年经历,料无报国雄心。
小小的纪晓岚不但完美地对了上联,还对主考的轻视,给予巧妙地还击。虽说纪晓岚那时只有八岁,但其对句的功底已经初见端倪,而其嬉笑怒骂的秉性,也显现无疑。
从这些广为流传的对句故事可以看出,清朝学童不但熟练地掌握了对联基本功,而且还有较高的应对能力,这便是对联启蒙教育的成功之处。
清朝从启蒙教育入手,《笠翁对韵》和《声律启蒙》就有意无意中为主打来普及对联知识。加之《三字经》《百家姓》《千字文》等启蒙书籍中,又包涵许多与对联息息相关的因素,这也形成了对仗意识的大环境。这些蒙书相辅相成,推进着清联的蓬勃发展,并卓有成效。清人的楹联作品之多,范围之广,水准之高,是今人有目共睹的,更是值得今人学习的。
清联(诗联泛舟丛书)的作者钟华一先生题《清联》书:
商彝周鼎楚辞汉赋魏碑晋帖唐诗宋词元曲清联五千年文化光辉夺目;
青海黄河香港澳门秦岭新疆西藏阳朔台湾大理百万里江山风景多娇。
此联上比把“五千年文化”特色较全面的列入其中,“清联”就包括在内。也有人把隋朝之后不同时期的文学方面成就归纳为:唐诗、宋词、元曲、明小说、清联,能和唐诗、宋词相提并论,足见清朝对联的艺术水平和成就是被十分认可的。
中国近代思想家梁启超先生在《少年中国说》中云“少年智则国智,少年富则国富,少年强则国强”,那么清朝少年对句本领之强大,必然铸就清朝对联之盛况。
主要参考书目:
1. 季世昌 朱净之编著《楹联知识手册》
2. 王力著《中国现代语法》
3. 刘兴君著《紫竹斋论稿》
2019年10月
黑龙江省联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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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 信 号:黑龙江省联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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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 编:刘兴君
责任编辑: 孙丽娟 张 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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