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诗鉴赏-泊公安县（陆游）

陆游 文言文 2020-02-11

泊公安县

南宋   陆游

秦关蜀道何辽哉！公安渡头今始回。

无穷江水与天接，不断海风吹月来。

船窗帘卷萤火闹，沙渚露下蘋花开 。

少年许国忽衰老，心折舵楼长笛哀。

注释

公安：县名，今属湖北省。

辽：遥远。

沙渚：水中的小块沙石陆地。蘋：一种多年生水生蕨类植物，茎横卧在浅水的泥中，叶呈田字形，夏秋开小白花，称为蘋花。

舵楼：大船尾部用以装舵的高台。

赏析

陆游入川后，曾参与四川宣抚使王炎的幕府工作。能够亲临宋金对峙的前线，“宾主相期意气中”，并参加了一些小的战斗，牛刀小试，兴奋异常。这时的孝宗，尚有恢复之意，王炎也在积极进行军事部署。然而陆游在南郑不到一年，王炎便被召回，随即免职，他的幕僚也遭遣散。陆游奉调成都，北伐的热烈期待又一次破灭了。他仰天长叹：“渭水秦关原不远，著鞭无日涕空横。”（《嘉州铺得檄逆行中夜次小柏》）此后五年，他的生活是“冷官无一事，日日得闲游”（《登塔》），但热血无时不在沸腾：“逆胡未灭心未平，孤剑床头铿有声”（《三月二十七日夜醉中作》）。

淳熙三年，他又一次受到打击，嘉州知州之职被罢免。淳熙五年（1178）秋天，作者东归途中船泊湖北公安时，这是隔了整整八年之后重到公安，欣喜之余，不免有岁月蹉跎而所志不遂之哀，于是借此诗抒感。

孝宗对决策北伐是举棋不定的，他对陆游仅是赏识其文才而已。明乎此，“何辽哉”、“今始回”二语的内涵可知。陆游对此感慨很深：“少鄙章句学，所幕在经世。诸公荐文章，颇恨非素志。”（《喀潭德称归》）“何辽哉”，写尽了八年外放之感，“今始回”，又透露出身赴廷对，以求一用之情。一冷一热，诗人饱经颠沛、壮志未泯的形象，跃然纸上。面陈素志的机会就在眼前，诗人心中又燃起了希望之火。他不由长长地吐出一口郁闷之气，凭靠在卷起窗帘的船窗口远眺——“无穷江水与天接，不断海风吹月来。船窗帘卷萤火闹，沙渚露下蘋花开。”秋高气清，江天无际；海风送爽，月光如水，境界开阔，胸怀高远。正与诗人心中的宏愿相交融。尽管已是黄昏，但萤火喧闹，蘋花盛开，生意盎然。诗人虽然已经五十四岁，理想之火，希望之花，也还在放射光辉么。

“少年许国忽衰老，心折舵楼长笛哀。”回首往事，二十岁时即已树立“上马击狂胡，下马草军书”（《观大散关图有感》）的志向，以身许国；时光奄忽，弹指间三十多年过去了，几经挫折，至今仍是一介“腐儒”。想到这里，心情不免又有些沉重。不知是谁，在舵楼上吹起了长笛，呜呜的哀音在晚风中飘荡。诗人不禁想起了两年前自己写的那首《关山月》中的两句：“笛里谁知壮土心，沙头空照征人骨！”耳边的笛音，也传出了爱国壮士的心曲。一样忠心几处同，然而前途渺茫，恢复难期，捐躯无地，“胡未灭，鬓先秋，泪空流”，令人心折涕下。

这一首《泊公安县》，苍凉雄浑，意深境远。颔联气象阔大，浑然天成；颈联信手拈来，属对工巧。两联一远一近，一上一下，错落有致。且颔联之阔大承首联之辽远；颈联之细密启尾联之哀思，可谓珠圆玉润、毫无雕琢痕迹，正如“豪华落尽见真淳”（元遗山《论诗绝句》中句）。

名家点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