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笔记》第二册(63)
(2021-09-22 22:54:1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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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唐詩》[1]
鄭谷:
【都官以《鷓鴣》一律得名。今觀全集,有雅鍊之音,少俚纖之語,於晚唐中要為高格。七律佳語上承白傅,下啟放翁。若《漂泊》一律下半之“十口漂零猶寄食,兩川消息未休兵。黃花催促重陽近,何處登高望二京”,又幾乎杜老矣。《讀前集》第二首云:“愛日滿堦看古集,衹應陶集是吾師”,却不然,集中并無古詩也。第一首云:“殷璠裁鑒英靈集,頗覺同才得旨深。何事後來高仲武,品題間氣未公心。”可知唐人於《間氣集》,已不能無間然矣。至其屢稱薛能,則迫於勢位。《讀薛尚書詩集》五律自注,可作讀薛集之參攷[2]
“翻令力耕者,半作賣花人[3]
“風柳自搖春[4]
“落第春相困,無心惜落花。荊山歸不得,歸得亦無家。”《悶題》
“亂前看不足,亂後眼偏明。却得蓬蒿力,遮藏見太平。”《牡丹》
“曉飯臨孤嶼,春帆入亂流[5]
“樹盡雲垂野,檣稀月滿湖[6]
“引人鄉淚盡,夜夜竹枝歌[7]
“秋風滿關樹,殘月隔河鷄[8]
“老吟窮景象,多難損精神[9]
“一逕入寒竹,小橋穿野花[10]
“春陰妨柳絮,月黑見梨花。”《旅寓洛南邨舍》(參觀《起居注》卷十六【論吳穀人詞】,又荊公“李縞夜”之語【誠齋七絕】[11]
“妖星沉雨露,和氣滿京關。上將忠勳立,明君法駕還”《迴鑾》
“驟雨鬧芭蕉[12]
“座中亦有江南客,莫向春風唱鷓鴣[13]
“落盡梨花春又了,破籬殘雨晚鶯啼[14]
“揚子江頭楊柳春,楊花愁殺渡江人。數聲風笛離亭晚,君向瀟湘我向秦。”《淮上與友人別》
“多謝浣溪人不折,雨中留得蓋鴛鴦。”《蓮葉》
“閉門長似在深山[15]
“雪滿長安酒價高[16]
“春臥甕邊聽酒熟,露吟庭際待花開[17]
“睡輕可忍風敲竹,飲散那堪月在花[18]
“琴有澗風聲轉澹,詩無僧字格還卑[19]
“情多最恨花無語,愁破方知酒有權。”《中年》
“未垂白”、“且蹋青”《自適》。
“酒醒往事多興念,吟苦鄰居必厭聞[20]
“亂前別業依稀在,雨裏繁花寂寞開。”《渼陂》
“閑得林園栽樹法,喜聞兒姪讀書聲[21]
“忍飢多是力耕人。”《偶書》
“得句勝於得好官。”《靜吟》
“邨逢好處嫌風便,酒到醒來覺夜寒。”《舟行》
“孤峰未得深歸去,名畫偏求水墨山。”《朝直》
“孤根深有託,微雨正相宜。”《雨中乞菊栽》
“淚滴閑階長綠苔。”《長門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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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禽詩》[22]
“好待春風唱鷓鴣,江南柳發許藏烏。飛鴻已作雲霄意,羅鳥猶為數澤圖。鵝鴨聒人鄰不管,鶩鷄爭食類相呼。陰晴事慣何勞報,忙煞斑鳩婦與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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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舜民浮休《畫墁集》[23]
《哀王荊公》四絕之三云:“去來夫子本無情,奇字新經志不成。今日江湖從學者,人人諱道是門生。”參觀《益公題跋跋張芸叟劉滬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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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南隨筆》[24]
【作者與沈歸愚好友,書中屢及之。】【《吹網錄》卷五訂正其舛駁不少,如:“云彭祖八字為壬子、癸亥、壬子、癸亥,是未思壬子年必無癸亥月,壬子日必無癸亥時。”】
卷一:“李中丞馥,號鹿山[25]
【“顧復復生句云:‘初暑餘春氣,殘雷變晚晴。’余謂可與‘海日生殘夜,江春入舊年’並傳。”】
【“錢錦城,字鏡先,宗伯孫也。少以詩名,有集一卷,其家副憲為序。之京師,就正新城先生。先生一見其序,即曰:‘其家有湘靈在,舍之而求副憲,是從爵位起見也,詩可知矣。’遂擲去不觀。”】
“《詩歸》評周武王《几銘》,以為‘四口字叠出,妙語’,周亮工、錢陸燦辨其謬。近見宋板《大戴禮》,乃吾邑秦景暘閱本,‘口’字竝非方空圈。”
【“作字以險絕為工,去鍾情王態遠矣。”】
【“華亭王文恭公頊齡寬然長者,于物情多所未諳。一日偶至廳事,望見兩犬交媾,意童子戲結其尾,連而不開,即叱曰:‘畜生何罪,而使之若此耶!’”】
“馮定遠《梅花》詩:‘若教帶影和香賞,難得無風有月時。’”
卷二:“利瑪竇以寫照為‘第二我’。此與世說‘友為我之半’一語,其義正同。比之‘喜容’、‘玉照’等稱,可謂新而且雅矣。”
“錢一物而具天地之象,外圓而內方也。惟人亦當如是。”【魯元道《錢神論》。】
“友人吳嘉樹辨《同州聖教序》非河南書,褚公沒在顯慶三年,而此碑書‘龍朔三年建’,是在褚公沒後五年也。後人因此碑未署姓名,謬添‘大唐褚遂良’云云,與碑文筆跡迥異。”
卷三記金聖歎事:“蒙叟《天台泐法師靈異記》所謂‘陳夫人降於金氏之卟’者,即指聖歎也。”
“江陰女子洪夢梨病中送〔汪〕西京還虞山詩云:‘亂頭粗服送君行,分手難為此際情。願向生前拚一死,好從死後訂三生。’”
【“王仁裕作詩萬首,人號‘詩窖子’。”】
“蒙叟於古人詩推元裕之,今人詩推程孟陽,皆過當。家次山兄峻云:‘推裕之者,因晚節既墜,欲借野史亭以自文耳。若孟陽,乃其師承所自。’”
卷五:“義山《安定城樓》云:‘永憶江湖歸白髮,欲迴天地入扁舟。’次句向來不得其解。李安溪云:‘言已長憶江湖以歸老,但志欲斡迴天地,然後散髮扁舟耳。’此意得之。余按:少陵《寄章十侍御》詩云:‘指麾能事迴天地’,此義山所本。深於杜,信然。安溪又云:‘詩以虛涵兩意為妙,如杜“水落魚龍夜,山空鳥鼠秋”,夜則水落魚龍,秋則山空鳥鼠,一說也;魚龍之夜,故聞水落,鳥鼠之秋,故見山空,又一說也。“叢菊兩開他日淚,孤舟一繫故園心”,居夔而園菊兩度開花,則羈旅之淚非一日矣,又見一孤舟繫岸而動歸心,一說也;觀花發而傷心,則他日之淚,乃菊所開,見孤舟而思歸,則故鄉之心,為舟所繫,又一說也。二意歸於一意,而著語以虛涵取巧,詩家法也。’此論向來未及。”(Cf.
Gilbert Murray,
【卷六:“作詩者有神來之句,所謂拾得也。若有意作詩,則初得者為第一層,語必淺近,即第二層猶未甚佳,直至第三層,方有妙緒。然第三層意必出之自然,仍如第一層語乃佳。不然,雕琢之過,露斧鑿痕。”】【C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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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續筆》[27]
卷一:“宋人論文,有‘照應’、‘波瀾’、‘起伏’等語。馮鈍吟謂:‘若著一字於胷中,便看不得《史》。’馮已蒼批《才調集》頗斤斤於‘起’、‘承’、‘轉’、‘合’之法。何義門謂:‘若著四字於胸中,便看不得大歷前詩。’”
【方望溪謂大易有‘言有序’、‘言有物’二語,古文如歸太僕可謂‘有序’矣,以言乎‘有物’,則未也。】
卷二:【“僧大涵,吳江人也。嘗耕黃山,忽聞半空樵響,因吟云:‘築土登登登,伐木丁丁丁。’人曰:‘何乃竊《詩經》語?’大涵實未誦《詩》,笑曰:‘彼叠二字,實不如三字肖也!’”】
“《唐詩鼓吹》託名遺山。自吾邑陸敕先、王子澈等服習是書,重為剞劂,遂盛行於世。《才調集》韋縠所選,韋官於蜀,僻處一隅,典籍未備。自馮已蒼兄弟加評點,而亦盛行。後學作詩,以此二詩為始基,汩沒靈台,蔽錮識藏,近俗近腐,大率由此。鍾、譚《詩歸》,寡陋無稽,錯繆雜出,誠所不免。然以此洗滌塵俗,掃除熟爛,實為對症之藥也。”
卷三:“阮亭之詩,以淡遠為宗,頗與右丞、襄陽、左司為近,而某宗伯序之,謂其詩:‘文繁理富,銜華佩實。惻愴於少陵,纏綿於義山。’頗與阮亭不似。余按:阮亭為季木從孫。季之詩,宗法王、李,阮亭入手,原不離此一派。林古度所謂‘家學門風,淵源有自’也。顧王、李乃宗伯所深疾,恐阮亭墮入,故以李、杜勗之。《序》末所謂‘用古學相勸勉’是也。”
“何義門謂宗伯為元人拘縛,逐歐、蘇末流。未盡然。宗伯言宋、元,為王、李發藥耳。自為文,亦有上攀《史》、《漢》,平揖韓、柳之作,如《高陽行狀》、《應山墓志》是。且元文清真雅正,不離本色,宗伯詞華較勝,派別不同。”【《彙刻列朝詩集小傳》錢陸燦《序》云:“牧齋公之在當時,親懲北地、濟南、谼中、大函生吞活剝之非,因而論詩則推茶陵,論文則推震川,特以開陳後學,歸之於正;至其所自為文,於班、馬未敢雁行概,下擬蔚宗而極於《三國》、《南北史》、六朝唐宋之作,不名一家,不拘一體。”】
【“黃太沖評汪堯峯文,曰:‘無可議,必不傳。’”】
【卷三引馮補之論律詩,謂“有二義”,謂“一如法律之律,一如音律之律”,即《藝概》所竊也。】
卷四:“錢幼光《田間集》云:‘虞山不信詩有悟入一路,由其生長華貴,沈溺綺靡,兼以腹笥富而才情贍。因題布詞,隨筆敏捷,生平不知有苦吟之事,故不信有苦吟後之所得耳!苦吟之後,思維路盡,忽爾有觸,自然而成。禪家所謂絕後重甦,庸非悟乎?’錢湘靈敘《撫雲集》,乃全襲幼光語,以詆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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