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文笔记》第二册(38)
(2021-03-16 22:38:2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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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博《聞見後錄》[1]:
卷五:“伊川從弟穎出伊川手書,勉以熟讀王介甫《易》說。眉山程生出伊川貽其外大父金堂謝君書,在晚謫涪陵時,猶勉以學《易》當自介甫也,錄之云云。伊川門下譁然[2]。”
卷十一至卷十三:“大賢如孟子,其可議,有或非或疑或辯或黜者,何也[3]?予不敢知。具列其說於下方,學者其折衷之。後漢王充有《刺孟》,近代何涉有《刪孟》,文繁不錄。”
“《刺孟》出《論衡》。韓退之贊充‘閉門潛思,《論衡》以修’,則退之於孟子‘醇乎醇’之說,亦或不然也。”
凡錄《荀子非十二子篇》、司馬文公《疑孟》、蘇東坡《論語說》與孟子辨者八、李泰伯《常語》、陳次公《述常語》、傅野《述常語》、劉原父《明舜》[4]、晁以道《奏審皇太子讀《孟子》》。【可見宋人與孟子為難者,不僅太伯。若蘇、晁等,又未嘗不引孟子?卷二十一且記曾旼對呂吉甫謂東坡“學孟子”也。而後人必引太伯集中引孟子之言,以證太伯非不喜孟子,亦過矣!《鶴林玉露》謂太伯不喜孟子,故舉茂材“經正則庶民興”題,不知出處。其說甚妄,《四朝聞見錄》已駁正矣。《宋人軼事彙編》竟未引此。】
卷十五:“張天驥者,村夫耳。東坡《放鶴亭記》比以古隱者,且遺以詩。或以問,公笑曰:‘裝鋪席耳。’坡門如琴聰、蜜殊,皆鋪席中物也[5]。”
“老蘇里居,未為世所知。雷簡夫太簡為雅州,獨知之,以書荐於韓、張、歐三公[6]。後東坡、子由不及太簡,何也?余得其上韓、張、歐荐老泉書,錄之於此。”
卷十六:“王性之銍跋《碧雲騢》,以為出魏泰手。余疑此書實出聖俞,觀其《聞范文正公訃》詩可知。”【按觀聖俞《靈烏賦》、《後靈烏賦》、文正《答靈烏賦》、聖俞《諭烏》諸書可知。】
卷十七:“李士寧有異術,王荊公所謂‘李生坦蕩蕩,所見實奇哉’者也。贈荊公詩多全用古人句,荊公問之,則曰:‘意到即可用,不必自己出。如《孝經》每章引古詩是也。’荊公然之。至辭位遷觀音院,題薛能、陸龜蒙二詩於壁,用士寧體。後又集古句,如《胡笳曲》之類不一。”
卷十八:“歐公每哦太白‘三山半落青天外,二水中分白鷺洲’,曰:‘子美不能道。’予謂約以子美律詩,‘青天外’其可以‘白鷺洲’為對也?”
“退之《石鼓》詩,子美《八分歌》也。”
“李邯鄲諸孫亨仲云:‘吾家有梅聖俞詩善本,世所傳,多為歐公去其尤者,忌能名之相壓也。’予謂歐公在諫路,頗詆邯鄲,亨仲之言或不實。”
【荊公父子互讚,見二十。《字說》無定見同。】
【山谷成名,蘇子由去,相失,見二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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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偶書》[7]:
“無復窗前翠掃空,辭枝殘葉意匆匆。杜韓悵絕成陰綠,詎識秋來落木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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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密《浩然齋雅談》[8]:
卷上:“直齋陳先生言:‘蘇明允《辨奸》,雖為介甫發,然亦間及二程,所以後來朱晦菴極力回護’云云。”
“昔有問王介甫:‘佛家有日月燈光,佛燈何以能並日月?’介甫曰:‘日煜乎晝,月煜乎夜,燈煜乎日月之所不及。’《東萊博議》論史官亦云:‘昧谷餞日之後,晹穀賓日之前,暮夜晦冥,群慝並作,苟無燭以代明,則天之目瞽矣。’亦用介甫[9]。然皆本之《莊子》‘月固不勝火。’郭象注曰:‘大而暗,不若小而明。’東坡曰:‘陋哉斯言。為更之曰:明於大者,必晦於小。月能燭天地,而不能燭毫釐,所以不勝於火也。’”(按此又《淮南說山訓》之說。)【程、朱說天,全與《莊子》相同。宜謝顯道記伊川先生語謂“莊子講道體有好處”,又“老氏‘谷神不死’一章最佳”,“莊子:‘嗜慾深者,天機淺’”,又曰:“謹禮不透者,深看《莊子》”也。《二程語錄》卷六曰:“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此天理。聖人循理,而欲使萬物同之,故有憂患。”〔卷六曰:“聖人化工,賢人巧。”〕《朱子語類》卷一曰:“天地之心不可道是不靈,但不如人恁地思慮[10]。故明道云:‘天地之常,以其心普萬物而無心;聖人之常,以其情順萬事而無情[11]。’伊川曰:‘天地無心而成化,聖人有心而無為’”云云。雖從孔子“時運物生,天何言哉”、“君子法天運”來,實近莊子之言天與聖人矣。《德充符》云:“所謂無情者,言人之不以好惡內傷其身,常因自然而不益生。”《大宗師》曰:“真人者,不以心捐道,不以人助天。”《應帝王》曰:“真人者,盡其所受乎天,而無見得。”《天道》曰:“天道運而無所積。”《知北遊》曰:“天地有大美而不言,四時有明法而不議,萬物有成理而不說。是故至人無為,大聖不作,觀于天地之謂也。又曰:“聖人處物,不傷物。”蓋莊子以為聖人當如天之無心,程、朱則以為聖人尚有憂思在,此其異耳。然則謂“順萬事而無情”、“有心而無為”,則純乎莊子之意,非孔子“修己”、“待人”之旨矣[12]。“鼓萬物而不與聖人同憂”,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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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溪集》,汪藻[16]:
彥章以儷語名,陳振孫《書錄解題》推為集宋人駢體之大成。今觀其文,對仗精切而意理洞達,自為作手。然遽以比陸之白描委曲,則筆之細貼不如矣。即以比東坡四六,亦似遜對仗之爽也。其古文亦條達和雅,惜稍欠剪裁。《永州玩鷗亭記》一篇則辭意精暢,學莊子而近東坡。《永州柳先生祠堂記》謂唐興,燕、許之徒未除東漢以來猥并之氣,至韓、柳始粹然一歸於正。雖敷衍題目,而其不欲以驪偶命家,亦可見矣。《誠齋詩話》謂彥章作李忠定罷相詞,比之驩兜、少正卯,以報不用之怨,遂為清議所譏。今觀其《奏論諸將無功狀》,於劉光世、韓世忠、張俊皆痛詆,至謂:“飛揚跋扈,焚掠驅擄,甚於敵人。”何言之訐直也!彥章五、七古亦雅鍊。五、七律工於對仗,自是四六作手本色[17]。七律尤俊健。賀黃公《載酒園詩話》舉其《書寧川驛壁》,謂似大蘇,信然[18]。實則《玩鷗亭記》不逼似《赤壁賦》耶?七絕最饒風致,《次韵蔡天任》十首,酷類涪翁《漫興》、《即事》四絕,更情韵無窮也。
“遭漢家百六之災”、“取武成二三之策”[19]。
“畫馬者并尾而五,常負譴憂;網禽而去面之三,永銜生賜[20]。”
“稟生無用,嗟樗櫟之漫存;視蔭幾何,況桑榆之已晚[21]。”
“漢家之厄十世,宜光武之中興;獻公之子九人,惟重耳之尚在[22]。”《皇太后告天下手書》
【《題陳文惠公逸事後》一篇,李氏《長編》有辨正,《雲麓漫鈔》卷八亦言之。】
《永州玩鷗亭記》[23]:“余謫居零陵,得屋數椽瀟水之上。既名為僇人,一年而病,二年而蘇,三年而心樂之,四年而視我如人,視人如物。結茅茨為亭,名之曰玩鷗。客過而問焉者,曰:‘今子之鷗,信可玩乎?’予曰:‘我與物同見於天地之間者,以形;而我之知物,物之知我者,以心。使吾以心勝物,則李廣之石,可使為虎。使吾為物所勝,則樂令之弓,亦能為蛇。是二者,無情之木石也。徒以人心之故,使之若出於有情。如此,茍吾心反如木石,而無所示焉,則鷗莫得而窺矣。何為而不可玩哉?余漫仕二十餘年,一斥而置之三千里之外,此正群鷗舞而不下之時也。’”
《答吳知錄書》[24]:“自王氏之學興,,學者偃然以經術自高,曰:‘吾知經矣,彼文章一技,何為者哉?朝夕佔畢,取前人唾餘。’亦何異斥八珍不御,而以腐糜強人,曰:‘此養生之本也。’伊川之學行,謂讀書作文為妨道,皆絕而不為。今有人於此,終日不食,捫腹示人,曰:‘吾將輕舉矣。’其可信乎?二先生者,天下之宗師,其文章過人萬萬。陵夷至此,其徒學之之過也。”【按東坡斥王學,水心斥程學,參觀。】
【“有飛鴞之集舍”、“無過雁之傳書”[25]。】
【“山子一字拔人”、“中行眾人遇我”[26]。】
“和也速於售,再獻甘滅趾。在玉庸何傷,惜君兩足耳[27]。”《詠古》
“孤舟渺無根,夜歴數邨雨[28]。”
“天公知我不足厄,乞與十日霜風晴[29]。”
“祇今埋宿草,誰復奠生芻[30]?”
“故人昔尚風相及,客子今并雨不來[31]。”
“雖遭瀧吏嗤韓子,却喜溪神識柳侯”,“會將新濯滄浪足,踏遍千巖萬壑秋[32]。”
“柳家莫咲薑芽手,鄭老方耽柿葉書[33]。”
《漫興》[34]:“晨起翛然曳杖行,一簾疎雨作秋清。老來歲月能多少?看得栽花結子成。”“燕子年年入戸飛,向人無是亦無非。來春强健還相見,送汝將雛又一歸。”
《即事》:“燕子將雛語夏深,綠槐庭院不多陰。西牕一雨無人見,展盡芭蕉數尺心。”“雙鷺能忙翻白雪,平疇許遠漲清波。鈎簾百頃風烟上,卧看青雲載雨過。[35]”
[1]《中文筆記》第二冊
[2]
[3]“或辨或黜”原作“或黜或辨”。
[6]
[7]《中文筆記》第二冊
[8]《中文筆記》第二冊
[10]“天地之心”原作“天地之道”。
[11]“萬事”原作“萬物”。
[12]
[13]
[14]“眼”原作“口”。
[15]“虛壹而靜”原作“虛靜而一”。
[16]《中文筆記》第二冊
[17]“本色”原作“本手”。
[18]“載酒園詩話”原作“圍爐詩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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