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春行拾味[严晓霞]
(2025-04-25 21:58:46)| 分类： 报刊文摘(转) |
荠花榆荚深村里，亦道春风为我来。
惊蛰过后，我的周末时光多是在山坡河畔塬边度过，不只为踏青赏春，采摘野菜乐此不疲。足迹遍布太白县七里川下、陇县八渡河畔、六川河两岸和蟠龙塬边。从荠荠菜、白蒿到枸杞芽，从蒲公英、苜蓿到洋槐花，从曲曲菜、小蒜到构穗，这些次第醒来的春之信使，曾覆冬雪，幸沐春雨，可食可药，多是清湿热之尤物，食之，苦中回甘，冬天的况味和早春的生鲜兼备，最宜清除体内的陈寒和浊气，解春燥，散寒结，是顺应天时的食补优选。
“谁谓荼苦，其甘如荠。”先春而萌的荠荠菜，堪称野菜的“天花板”，我一直爱之入骨。早春的荠荠菜，多藏在还未起身的麦田里，纤细嫩绿，开水轻烫去涩，香油香醋佐之，清香鲜美，是苞谷糁和搅团的最佳伴侣。可惜的是，轮番喷洒的除草剂，已经让麦田里的荠荠菜无处藏身。果园里的荠荠菜，安心享用果树定期浇水施肥的优厚待遇，雨露共沾之后体格健壮，多肉肥美，秀色可餐，但也难逃农药的伤害。塬边、堤岸的荠荠菜，空间优裕，光照充足，肆意生长的根蔓硕大，叶片厚实，更适合包饺子、做浆水。
三月茵陈四月蒿，采摘白蒿必须赶早。第一缕春风拂过，就和闺蜜开始踏勘采点。等一场春雨落下，冲洗掉寒冬的鸡零狗碎，白蒿的叶片开始泛白，在嫩绿的春色里浅浅地伸展腰肢，便可下手采摘。白蒿可做麦饭，可晾干之后泡水，以养生与养味的优越感而占领春天的餐桌。
长相酷似毛毛虫的构穗，做麦饭最筋道，但知其甘苦者不多。山间小路上随处可见构树的身影，每次都不忍倾其所有，总要留一些构穗在树上，期待它们早日长成艳丽的构桃，成熟时山野间一抹红霞，馋嘴的孩子们会忍不住和鸟儿争食。
春木当令，习惯在最佳采摘期同时采撷白蒿和构穗。作为蒸麦饭的上等食材，喜欢将它们对半入笼，让白蒿的纤柔缥缈与构穗的瓷实厚重充分融合，浓香淡雅两相宜，借此驱散体内积攒一冬的陈旧之气，唤醒童年的味蕾。
童年吃过的榆钱，总是念念不忘。庚子春，有幸捋到鲜嫩的榆钱，做成香甜的煎饼，备受家人喜爱。借机忆苦思甜，给孩子们讲一下父辈们遭年馑时吃榆钱、啃榆树皮的恓惶日子。也许苦难岁月只有经历过才能刻骨铭心，吃过榆钱的孩子将会越来越少，而榆钱依然如故，在每一个春天从容吐绿，然后安静地老去。
槐花是整个春天最香甜最朴实的花，可蒸麦饭，可凉拌亦可清炒，各具风味。小时候，在春季最期待的就是跟随母亲去捋槐花。立春之后，一趟又一趟赶往槐树林，眼巴巴地观望，静待花开。半开半合的槐花最美最香，摇曳在春风里像欲说还休的少女。总会怜惜开花的槐树被残忍地折断树枝，一次又一次遍体鳞伤，好在四季轮回，独自疗伤之后又会萌发新枝。一年又一年，槐花被母亲做成麦饭和各式各样的美食，成为离家之后妈妈的味道。如今，每年春天都要冷藏刚采摘的槐花，只因为儿子从小爱吃槐花麦饭和槐花炒鸡蛋。
槐花高洁纤柔易染尘，必须远离城市、远离马路，走进深山，在溪水边、田埂上、崖畔上去采摘。趁花蕾初萌，尚未绽放为最佳；及至盛开，色香味渐衰，食之无味。平生见过最盛大的槐花，莫过于扶风野河山和麟游杜阳河畔的万亩槐花，漫山遍野都是白色的花海，热烈地吐露芬芳，香甜的空气沁心洗肺。现场采摘的槐花，更是清香四溢，必须赶在当天蒸成麦饭，留住鲜香。
关中女人有三爱，棉花、搅团、苜蓿菜。每逢人间三月三，丽人相约上春山。掐苜蓿、打搅团，也是姐妹们春深时节的接头暗号。掐苜蓿，可以席地而坐，可以散漫跪行，身心放松。苜蓿是搅团永恒的饭搭子，掐完苜蓿首选打搅团，鲜绿的苜蓿为搅团镶上美味的花边，平民化的饭菜多是粗粮结伴。当然，嚯嚯不完的苜蓿还可以煮汤、烙饼、擀面条，做法百搭，家人也是百吃不厌。
在春天里醒来的最好方式，莫过于吃到生机勃发、转瞬即逝的报春菜。每一次采摘这些春天里最有灵气的嫩芽，总是习惯匍匐在地，躬身而行，料峭春寒里亲近解冻的泥土，一寸一寸触摸春天的气息，并借此珍藏春天的馈赠和芬芳，真是莫大的幸福。
------2025年04月25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晚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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