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壮夫余事[郭彤彤]下

(2025-04-21 18:29:50)
分类: 报刊文摘(转)
  151年钟繇出生的那一年,暴发了大瘟疫,疫区的核心地带洛阳距离他家没多远,不到200公里,他躲过了。到钟繇10岁的时候,瘟疫又来了,他还是躲过去了——截至230年他离世,拿陈高傭先生编著的《中国历代天灾人祸年表》来做一对照,不难发现,在壮夫钟繇伟大而光辉的一生中,有十六年是在大瘟疫中度过了。他离世的230年瘟疫还在继续,直到四年之后才消停,看起来老钟终于还是没有扛过这次跨度达十余年的瘟疫。

  论起来老钟这辈子算是从生到死都在和瘟疫搏斗,整个搏斗的过程以及结果足以证明他的身子骨不是一般的硬朗。老钟不是壮夫,能有谁算壮夫呢?

  当然,一个人只有好身体也还不能完全说明他是壮夫。

  壮夫嘛,还需要做些壮夫的事情。就比如钟繇,钟壮夫,一生的壮夫之举多不胜数。

  遇事上头,不叫壮夫,叫匹夫。

  钟繇在汉帝国中央政府任职的时候遭遇到一件大事——西凉军事集团寡头董卓突然在某一夜,率西凉军突入洛阳。

  董卓入洛阳,将汉帝国带入了一个至暗时刻。

  ……钟繇选择了沉默,尽管他恨死董卓了,但再恨,他也没上头,而是在审时度势。

  后来中央政府被董卓的西凉军事集团裹挟着自洛阳迁长安,其间种种事变,以及192年董卓被吕布搞死的大事件,他始终沉默着……是一种清醒的审时度势了——钟繇在长安注意着关东诸英雄的行迹,思索着天下大势,寻觅着天道之所在。

  终于,有一天钟繇不再沉默,他说话了。

  钟繇说话的时候,已经是董卓死后一年,他的部下李傕、郭汜比起他们的老长官董卓的乖张残虐有过之而无不及,在朝堂之上无底线地戏耍,战阵之中耍勇斗狠。可以说李、郭二位的行迹,已然超出了一般军头的思维,说他俩政治格局狭促都算抬举,纯粹军事寡头式的粗鄙,让钟繇和他们对话,简直就是找死。

  但钟繇偏偏在沉默经年之后,竟然与李、郭二位对话了。

  事情缘起于远在关东的兖州牧曹操“遣使上书”。

  任职兖州牧时期的曹操,虽说博了些小小的虚名,但在政治、军事、经济诸方面的实力与关东各个地方实力派相较,还不是那么的头角峥嵘显山露水,最少被袁绍压得死死的,距离成就一番霸业,尚有距离。

  此时曹操遣使入长安的举动,可以解读为与关东其他各地方实力派拟另立皇帝的政治诉求不一样,表达了他对汉帝国的忠诚。但一般明眼人也不难看出来,当下所谓的汉帝国中央政府,不就是李傕、郭汜掌控下的帝国政府吗?向这俩无脑军头表达忠诚,曹操难道更无脑?况且李傕、郭汜对曹操此举是否感冒,也还两说。果然,“傕、汜等以为‘关东欲自立天子,今曹操虽有使命,非其至实’,议留太祖使,拒绝其意。”(《三国志·钟繇传》)

  但钟繇在这个关口给李傕、郭汜直切要害地点出了整个帝国政府面临的政治局面是“方今英雄并起,各矫命专制”。然后又具体说到曹操遣使是“……乃心王室”。

  钟繇的潜台词就是当今天下,王室在哪里?又是谁代表王室?不就是二位爷吗?人家曹兖州遣使至西京是给你二位爷表态呢!无论怎么说都不能“而逆其忠款,非所以副将来之望也”。

  因为钟繇这么两句话说得简洁明了,李傕、郭汜听明白了,有了一个蛮不错的结果——“傕、汜等用繇言,厚加答报,由是太祖使命遂得通。”

  这时候的曹操之所以能在未来的岁月成为魏太祖,不得不说,在汉末数十年乱世之中的李傕、郭汜时代,老曹已经有着不一般的政治眼光了——挟天子以令诸侯。

  老曹有眼光,在当时那样的政治环境下,他的眼光需要人来落实,把持中央政府的李傕、郭汜蠢笨若狗,不可能落实,就算是曹操自己,也不能确定,会有谁能来落实,能落实的人,必须要与自己有着同样的战略眼光,所需的是英雄所见略同。

  曹操在兖州尽管有“数听荀彧之称繇”,但归根结底也是无法判定钟繇在他挟天子以令诸侯的方略规划中所可能具有的位置。毕竟从党锢之祸、黄巾之乱、董卓进洛阳、迁都西京,直到李傕、郭汜祸乱长安,钟繇始终保持着言语的沉默与行动的泯然于众……

  然而钟繇却在不经意的历史瞬间,寥寥数语,为汉末时期的历史格局注入了相当的变数……正是因为钟繇,才在曹操集团和汉帝国中央政府之间,有了一个相当不错的沟通管道,为四年后的196年皇帝陛下东还后进入曹操控制的许都打下了基础。

  从2世纪90年代初期到3世纪30年代逾四十年,钟繇在曹操军事集团及后来的魏帝国时期,他始终处在核心决策层中,其作用亦是一般人所不能及。例如他镇守关中期间,在决定着曹操军事集团是否能长久地在北部中国立足,攸关前途命运的官渡之战中,因为钟繇自关中向前线发粮草、军马之事,战后曹操亲笔写信,谓之曰:“得所送马,甚应其急。关右平定,朝廷无西顾之忧,足下之勋也。昔萧何镇守关中,足食成军,亦适当尔。”

  且不说曹操这封信是不是自比刘邦,但将钟繇比作萧何,足见曹操对他的倚重,亦可见其在曹操军事集团中的地位了。

  钟繇不仅仅是有着萧何之功的军事后勤专家,他在军事指挥领域亦可圈可点,如匈奴单于在平阳作乱,钟繇所采取的一系列军事行动,最终迫使匈奴单于降伏,还有在平定卫固的军事行动方面,都显示出了他杰出的军事指挥能力,说他是那个时期曹操集团可独当一面的军事将领当不为过。除此之外,还不能忽视钟繇家族的治学传统,他们钟家几代人都是以律学闻名于世,到钟繇这里他的律学造诣也不容小觑,是与王朗、丁仪、陈群、傅干、刘劭、曹义等律学界大佬处于同一层级了。在面对当时战争、瘟疫状况下人口锐减的局面,曹操曾向律学界抛出过“平议死刑可宫割者”的问题,引起了一场大讨论,钟繇旗帜鲜明地认为“古之肉刑,更历圣人,宜复施行,以代死刑”。但钟繇废死刑的观点,因为遭到了多数人的反对,搁置了下来;后来曹丕做皇帝时,又将废死刑的问题抛给了律学界,钟繇再次申明了他的观点,可因魏帝国与吴、蜀间的战事紧急,又被搁置;到了魏明帝太和年间,也是3世纪20年代末期,钟繇离世前两三年间,他还就废死刑这件事,给皇帝陛下上书,又有百多位律学专家参与讨论,因为多数和王朗的观点一致,钟繇成了少数派,此事再被搁置。直到钟繇的生命走到终结,皇帝陛下曹叡亲自服丧吊唁之时,钟繇全程参与的魏帝国废除死刑的事依然悬置着,没有个结果。其实,即使到了现下的文明社会,世界各国关于死刑的废与立依然是法律界一个热门讨论话题,以今天的眼光来看,大概钟繇的观点还是代表着人类社会文明进步的趋势了,当下的西欧诸国多废除了死刑,算是实现了钟繇当年的理想。

  毋庸置疑钟繇一生的事功在政治、军事、法律诸领域。然而他在书法方面的伟大成就却被史学典籍如《三国志》等不著一字,连善书二字都吝啬着没写。难道陈寿在撰《三国志》时,没听过钟繇的书名?恐怕不可能吧。细究个中缘由,想来还是书法这事儿不入史学大家陈寿的法眼。是不是陈寿认为钟繇作为魏帝国的肱股之臣,政治家、军事家、律学家之后再缀一书家的大号有些莫名其妙的清奇之感呢?

  没人否认钟繇一生事功皆为乱世中的壮夫之举。

  至于毛笔字写得好与不好,在钟繇看来根本就不是题中之义。换而言之,若连毛笔字都写不好,钟繇他自己好意思出来混吗?

  所以当我们遍阅书史,还真没发现挂在钟繇名下的十一幅刻本经典书作,是他满怀着书法进入当代治书史者所谓的“书法艺术自觉时期”可能表达出的什么对意境、神韵、风骨的追求。就像挂在钟繇名下的《白骑帖》,那是给主公曹操的一封认错信。写信认错,几同于检讨书和意境、神韵、风骨毫无关系?而《宣示表》《荐季直表》《贺捷表》《力命表》是奏表类公文书写,剩下那几幅也都是信札类的玩意儿。这些东西大致和书法伟大的艺术创作不沾边儿。

  当然钟繇不搞书法创作,并不意味着别人不创作,他的主公曹操不就跑到汉中创作了“衮雪”两字嘛。

  只是钟繇艺术气质太差,满脑袋装着军国大事,穷一生之力奔跑在成一壮夫的大道上,不懂得追摹一下太祖旷世的逸情文姿,也在戎马倥偬之际、政事余暇之时,兴之所至地挥毫一二……尽管如此,那些挂在钟繇名下的公文、信札的书写,还是不影响他在书史中的尊崇地位。从钟繇的公文、信札书写,放大一点视域看,他那个时代所留下的书法经典作品,又有哪一件“作品”是书家在“艺术觉醒之中自觉”的意境、神韵、风骨的追求呢?

  所以以钟繇为例论说开来,单单成一书家在书史上作流星般划过,基本上是不可能的事情。书法艺术能成为中国知识精英阶层的精神家园的根基,就在于他是建立在支撑知识精英阶层三立(立功、立言、立德)人生追求的基础之上了。三立的追求与实现是成一书家的基础,无功、无言、无德跑去做书家,任你怎么刻苦练习,只能是一条通往暗淡前途、走向黑夜的路。

  略显遗憾的是,如此的常识性问题,被我们长久地忽略了,当我们在日复一日临习钟繇的法帖时,还是该想到我们的功、言、德可否有立,若没有,千万别浪费时间,洗洗睡,躺床上刷刷抖音,不失为一种幸福生活。


------2025年04月21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文心

https://xafbapp.xiancn.com/newxawb/pc/html/202504/21/content_265503.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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