加载中…梨花风起正清明[雒伟]
(2025-04-04 09:54:32)| 分类： 报刊文摘(转) |
“梨花开，春带雨。梨花落，春入泥”。在乡间的田野旁、房前屋后院中，梨树是极其常见的果木。春分过后，天朗气清，风远花香。村里的梨花便次第开放，远远望去，梨树一身雪白，彼此推着挤着，好不活泼热闹！那一簇簇、一团团的梨花，轻盈而飘逸，让我的思念油然而生。
老家的院子里，也有一棵这样的梨树。那是新修三间北房时，爷爷亲手栽的，说是“养孙子的馋嘴”。如今，树躯粗壮苍劲，枝干蜿蜒横生，深褐又点点淡绿的枝条斜指天空，尽情舒展。每年清明前后，一树梨花静静绽放，绽出了枝头最纯净的洁白，也绽放在了春天的每一个约定里。
春风拂面，梨树的花苞渐次打开。五片花瓣在微风中轻轻颤动，层层翻涌，随后簇拥在一起，缀满枝头。嫩黄色的花蕊点缀其中，宛如点点繁星，引来蜜蜂驻足，直发出“嗡嗡”的声响，在季节里低吟浅唱。扶枝细嗅，一股淡雅的清香轻轻袭来，丝丝缕缕不绝。真是素韵凝香，叫人沉醉不已。
花开有期。和煦的阳光透过斑驳的枝叶洒在院中，涂抹出一片片光影，随风摇曳。梨花也如雪片般簌簌飘落，在空中翻着跟头打着旋儿，愈发洁白晶莹，恍若多年前奶奶鬓间的霜花。
记忆中，每逢梨花飘落的时节，奶奶总爱坐在梨树下，给去世的亲人印纸钱。红色的颜料，叫不上名字，一遍遍均匀地涂刷在桃木制作的印纸钱板上，随后拓印到一张张麻纸上，变成了一沓沓纸钱待烧。正值春种农忙，家里人都在地里忙活，扶犁翻耕、种瓜点豆插秧，奶奶便承包了整个家族印纸钱的活计。年年如此，庄严而重视。
春日的梨树下，奶奶佝偻着身子闲不下来。银发上时常黏着细碎的花瓣，有时，几瓣梨花飘进了菜篮，躲进翠绿茵茵的菠菜、韭菜里，奶奶笑着说：“今天的饭菜多了一股花香，更有味道。”大家似乎比平时多吃了一些。我也常常仰起脸，让花瓣轻轻落在我的脸颊、身上，我便也有了花香。
梨树下，还横卧着一块磨刀石。饭后，爷爷蹲在这里打磨刀具、锄头，奶奶便坐在他的旁边，缝补衣裳，有时也绣鞋垫。爷爷常夸奶奶耳清目明，心灵手巧，针线活做得好。奶奶笑而不语，抬头望望天上的梨树，梨树竟开始坐果了，着实稠密，沐浴着春风一天天长大。
夏日炎炎，梨树下的绿荫却更显茂盛。我坐在树下写作业，奶奶在这里洗衣服。爷爷拎过来两桶井水，放在奶奶身旁。他半躺在摇椅上，卷着老旱烟，“吧嗒吧嗒”几口，突然冒出来一句：“老婆子，你辛苦了。”奶奶拧着淋水的衣服回过头使劲瞪了爷爷一眼，又冲着我笑：“你看你爷爷。”不怒反喜。爷爷便很有眼色地起身帮奶奶晾晒衣物、端盆倒脏水。随后泡一杯热茶，平躺在摇椅上。茶还没喝几口，人已经打鼾了。鼾声引来了蚊蝇围观，奶奶此刻连衣服也顾不得洗了，拿起蒲扇给爷爷驱赶蚊虫。她心里比谁都清楚，地里的活又苦又累，起早贪黑没个头，爷爷更辛苦。夏风温和而有劲，一阵阵吹起衣角，也吹开了浓密的枝叶，成对的梨子已长成拳头大小，绿叶间再也藏不住了。
秋天，梨子成熟了。金黄的酥梨硕果盈枝，个个饱满圆润，散发着诱人的香，一口下去，甘甜的汁液顿时在口中四溢，直馋了我的心魂。
冬天到了，树上的梨吃完了，奶奶又像会变戏法似的，打开锁子，从柜子里掏出一颗又一颗梨。后来，我才知道都是她平日里舍不得吃，悄悄给我留下的，那滋味至今让我回味无穷。
农家的日子，在一日三餐里度过，就像平淡无奇的梨花，细嗅却含春生香。院中的梨花如云似雾，开过一个又一个清明。梨子一年比一年结得多，一个赛过一个甜。
直到我高考那年，清明节前不久，一场春雨落在了枝头，枝头空了，奶奶也化作了一抔新土，永远睡在了梨花的芬芳里。
梨花风起正清明，再美的花事也终是化作了春泥。我突然明白，世间万物正如生命的枯荣，一面是蓬勃美好，一面是思念延续。
梨花盛开，春雨滋润；梨花凋零，春归泥土。恰在梨花开落的时节，有些离别让思念永远芬芳如初。
------2025年04月02日《西安晚报》第8版终南 闲情
https://xafbapp.xiancn.com/newxawb/pc/html/202504/02/content_262307.html
喜欢
0
赠金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