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画块手表送你[吴昌勇]

(2025-03-27 20:36:19)
分类: 报刊文摘(转)
  记忆饱满处,总是因为难忘和感动。

  我的小学,距家三五里地,是个典型的四合院,据说早年间是地主的一处私宅。坐南朝北,宽敞,通透,在当时很气派,算是青山怀抱中的洋房。临近学校村子里的孩子,基本都聚拢在一起,四个年级、两个老师,百十个学生。

  早上上学,沿路总能遇到陆续到校的学生,背着破旧的书包,蹦蹦跳跳,说说笑笑。因为没有手表,大家总是急急忙忙赶路,生怕误了时间点儿,迟到是要站在教室外听课的。有时,遇到老师心情好了,迟到一会儿,喊一声报告,正在写板书的老师回一句,赶快回到座位上听课。迟到的理由各种各样,主要原因是没有钟表。那时候钟表是稀罕物,只个别人家有。大多数孩子只能早起望着山头的太阳,掐时间点儿。遇到雨天或者阴天,全凭父母一遍接着一遍的催促。

  放学时,要从容点。但因为肚子饿得慌,快慢不得。快了,体力跟不上,上气不接下气;慢了,回家错过了饭点儿,少不了挨吵。家里条件稍好一点,父母会花几块钱买一块电子表,宝贝似地戴在左手腕,引得同学们一阵围观,看时间如何在黑色的表盘中央跳动。学校没有食堂,中午只能吃早上从家里带的干粮,草草地凑合几口算是午饭。附近的学生赶回家,吃口热乎饭;路远的学生只能留在学校,实在无聊了,就在不大的操场上做游戏。

  立夏过后,天气慢慢热起来。麦收过后,学校开始实行午睡,在下午课程开始之前,集体趴在桌子上睡一觉;个把小时之后,再次回归课堂。窗外的知了叫个不停,教室里没有一丝风。趁老师不注意,有的学生干脆跑到大树底下,斜靠在树身或者铺一层树叶,在树荫下露天午睡。胆子小的学生,将书本放在课桌的抽屉里,双手交错,头趴在胳膊上眯瞪一会儿。一觉醒来,脸上满是皱巴巴的睡痕,揉揉惺忪的双眼,顿时觉得清醒了不少。有时,实在瞌睡极了,头疼头沉不听使唤。偶或一个眯子,脑袋落在课桌上,“砰”的一声响,惊得赶忙抬起头。在邻桌的坏笑中,佯装一脸平静,泛红的双眼直勾勾地望着黑板。有同学听着听着就趴在桌子上睡香了。老师从讲台上扔过来一个粉笔头,打在头顶,喊一声名字,一激灵抬起头半眯着眼。老师便罚他站起来听课。

  那时,很多故事都是发生在午睡的个把小时。最搞笑的是在胳膊上画一块手表。先画一个圆圈,按照表盘的模样细心地分出十二个小格,并设计出时针、分针和秒针。最难处理的是画表链,因为头压着胳膊,要用笔绕着手腕转一圈,通常需要两个人协作才能完成。一个人轻手轻脚地从下巴底下抽出胳膊,另一个人拿着油笔芯迅速地画出宽窄有致的一条表链。天太热了,胳膊上满是细密的汗珠,往往要用笔芯涂抹好几次,一条表链才能完成。

  画一块手表,手脚麻利者,起码需要半个钟头。剩余的时间,若是感觉不过瘾,会绕着下巴星星点点地画上细密的胡须,也或者会绕着眼圈画上一副眼镜。一个让人忍俊不禁的创意,就这样完工了。熟睡的同学似乎没有任何感觉,睡得香甜,甚至嘴角流出口水。涂画者全程憋着笑,忍得也很辛苦。待到大功告成,丢下手中的油笔,拿起事先准备好的狗尾巴草,用毛茸茸的花絮轻轻地在脸上拂动。一下,两下,睡梦中的同学纹丝不动,反复摩挲,直到下意识地摸摸脸,缓缓抬起头,半眯着眼看见身边围满了同学,迷迷糊糊一脸懵。

  来不及清洗画在脸上的眼镜和胡须,上课的铃声已经响起,同学们四散后迅速回到座位。老师夹着书本走进课堂,紧绷的面孔渐渐松弛下来,脸上露出些许浅笑。直到此刻,几十双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戴着眼镜、生着胡须的同学脸上。课堂终于爆发出笑声,即便平日严肃的老师,也不会责怪在刚刚午睡时究竟是谁在搞怪。

  直到此刻,视线中央的同学方才明白,午睡时到底发生了什么。看看画在手腕的那块手表,心里比谁都清楚,一定还有比这更让人捧腹的画作,出现在滚烫滚烫的脸颊。老师转过身,从宿舍里拿来一块浸水后拧干的毛巾,递给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那个同学,示意他把脸擦净。这时,又是哄堂大笑。刚才捣鬼的学生,也会主动拿着毛巾,细细擦去画在脸上的眼镜和胡须;友好,真诚,似乎也有几分歉意。

  只有画在手腕的那块手表依然还在,望着不能转动的表盘,隐约能听见时针和分针滴答作响,清晰、生动,拨动心弦。在那个纯真年代,十几元或者几十元一块的国产手表,已经算是奢侈品。在手腕画一块手表,只为满足物质匮乏年代最美好也最应景的渴望,这不为虚荣、不是做作,但却承载着一份同窗深情。这样的搞怪,一直在上演,同学们之间并不记恨。反倒,在内心深处留下一份不愿轻易抹去的时光之痕、情感之痕、岁月之痕。好像画的根本不是一块形状并不规整的手表,而是一份期许,或者一份赠予。点点滴滴,是如此朴实,亦是如此触动内心。

  尽管那个年岁的我们,没有机会感知外面缤纷的世界。但我们惜时如金,上进好学,总是暗下决心有朝一日带着自己的成绩单走出大山,让命运多一种可能性。在孩子们朴实的认知里,手表是洋气的,时间是珍贵的。

  若干年后,我们都已长大,戴一块腕表已是寻常事,既潮流,也实用。但每每相聚,忆起当年用油笔芯画在手腕的那块手表,总是短暂地陷入沉默。一个个熟悉的场景在眼前闪现:知了声声的晌午,班上的同学大多都趴在桌子上午睡。这时,几个关系亲密的同学交换过眼神之后,一个轻轻地从脸颊下抽出满是汗珠的胳膊;一个握着油笔,笑嘻嘻地一笔一画往手腕上画手表……时间是那样安静,教室是那样安静,每个人的脸上是那样安静。随着最后一笔完成,画在手腕上的那块手表,似乎时针和分针绕着不大的表盘,在滴滴答答地一圈圈转动,是那样悦耳动听,亦是那样节奏明快。


------2025年03月27日《西安日报》第8版西岳副刊

http://epaper.xiancn.com/newxawb/pc/html/202503/27/content_260931.htm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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