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楼梦》后四十回续作者旧话重提
(2024-08-08 13:59: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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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楼梦作者洪昇后四十回续作者曹雪芹胡适错位 |
分类: 文学解析 |
自从胡适先生创立新红学以来,《红楼梦》出版物一般都署名为曹雪芹著,高鹗续,或者干脆就并列署名曹雪芹、高鹗著。令人始料不及的是,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年第三版《红楼梦》的封面,却突然发生了重大变化,署名为曹雪芹著,无名氏续,程伟元、高鹗整理。新拍电视剧《红楼梦》片尾字幕照猫画虎也是这样写的。看来红学界权威们在《红楼梦》作者问题上的看法发生了重大变化,把高鹗的身份由续作者改为整理者之一,续作者身份竟由莫名其妙的“无名氏”来承担。这究竟是红学的一个进步还是退步呢?
《红楼梦》小说本无作者署名,书中托名“石头”上的文字,故名《石头记》,由空空道人传抄,改名《情僧录》。“后”经曹雪芹在悼红轩中披阅增删而成。胡适在上世纪二十年代发表《红楼梦考证》一文,推断《红楼梦》原作者是曹雪芹,续作者是高鹗,曹著高续说因此就成了新红学的基石,与新红学一起延续了近百年之久。这次新出版的《红楼梦》把续作者由高鹗改为无名氏,说明胡适先生创立的新红学大厦已经塌了半边,另半边残垣断壁何时轰然垮塌,看来也为时也不会太远了。
本来胡适先生创立的新红学就是沙上建塔,根基从一开始就不牢固。《红楼梦》开卷第一回就交待作者是那个托名“石头”的人,而胡适却偏要毫无根据地说这是曹雪芹为躲避文字狱而搞的“故弄狡狯”。一句无可考证的“故弄狡狯”,就剥夺了“石兄”的著作权,把曹雪芹由披阅增删者“狡狯”成了作者,与此相关联又把出版编辑(整理者)高鹗误当成了续作者。所谓新红学,其实就是这样一门鹊巢鸠占一连串错位的伪学说。
近年来,红学界考证出在程伟元、高鹗整理出版《红楼梦》之前,便已有一百二十回本《红楼梦》抄本存在,高鹗续书说实在站不住脚了,红学权威们不得不忍痛割爱,将自己一生钟爱的那个高鹗,从续作者降格为整理者。但《红楼梦》后四十回毕竟还要有个续作者啊,这个人究竟是谁?红学家们却都显得江郎才尽、无能为力了,谁也没有再找出一个像模像样的胜任者来,只好葫芦提以“无名氏”这样的含混说法,来搪塞广大读者。
关于《红楼梦》后四十回续作者的重新考证,这些年红学家们也作了一些工作,不过成效不大,意见也不统一。当前看主要有两种观点:一种是仍旧认为《红楼梦》前八十回与后四十回为不同作者所作,高鹗续书说破产了,一时又找不到其他人,便用“无名氏”暂时应付;另一种是干脆认为《红楼梦》一百二十回不可“腰斩”,前后两部分的作者都是曹雪芹,后四十回最起码也是曹雪芹的残稿,经高鹗整理后合并前八十回由程伟元出版发行。
其实,反对“腰斩”《红楼梦》者,多数属于“无限热爱曹雪芹”的盲从者,仅凭纯朴感情所作的妄谈,从来就拿不出像样的证据来证明这一点。任何不带偏见的读者去读《红楼梦》,都会感受到后四十回与前八十回在思想、艺术上的明显差距,显然不是同一作者所为。不仅早期脂本都只有前八十回,从版本学上完全可以证明这一点,而且从一百二十回本《红楼梦》文本内部,也可以清楚地看出后四十回续书的蛛丝马迹,不过是多数读者忽视对后四十回的仔细认真阅读,不曾注意罢了。
《红楼梦》前八十回的“开卷第一回”就交待:那块无材补天的石头回归大荒山后,又不知过了几世几劫,因有个空空道人访道求仙,从这大荒山无稽崖青埂峰下经过,忽见一块大石上字迹分明,编述历历。空空道人乃从头一看,原来就是无材补天,幻形入世,蒙茫茫大士、渺渺真人携入红尘,历尽离合悲欢炎凉世态的一段故事。后面又有一偈云:无材可去补苍天,枉入红尘若许年。此系身前身后事,倩谁记去作奇传?
空空道人听完造历凡劫的“石头”述说之后,将“石头记”再检阅一遍,“因毫不干涉时事,方从头至尾抄录回来,问世传奇。从此空空道人因空见色,由色生情,传情入色,自色悟空,遂易名为情僧,改《石头记》为《情僧录》”。请注意,这里石头说的是回归山下之后自己记录的八十回完整故事,所以空空道人才能将这些文字是“从头至尾”抄录回来。空空道人并没有说还缺什么需要补充的内容,也不存在以后还要再游青埂峰重新抄录后四十回的问题。
但到了《红楼梦》后四十回的结尾处,却写进了一段与“开卷第一回”记载自相矛盾的文字:这一日,空空道人又从青埂峰石头面前经过,见偈文后又历叙了多少“收缘结果的话头”,便点头叹道:“我从前见石兄这段奇文,原说可以闻世传奇,所以曾经抄录,但未见返本还原,不知何时,复有此段佳话”?“不如我再抄录一番,寻个世上清闲无事的人,托他传遍”,“想毕,便又抄了,仍袖至那繁华昌盛地方”。前文交待是“从头至尾”抄录,后文却说“未见返本还原”文字,并因此增加了“收缘结果的话头”,这增加的后四十回显然不是作者的原设计,而是后人补充创作的。
所谓“收缘结果的话头”,指的就是《红楼梦》的后四十回,这些内容正是全部故事的收缘结果。那么,这些“收缘结果话头”的续作者是谁呢?书中明确告诉读者,空空道人把这些“收缘结果的话头”抄录之后,交给了悼红轩中的曹雪芹!全书结尾处交待:空空道人抄了之后,遍寻了一番,没有合适的人可以托付,“直寻到急流津觉迷渡口草庵中”,经贾雨村指点,“你须待某年某月某时,到一个掉红轩中,有个曹雪芹先生。只说贾雨村言,托他如此如此。”
空空道人果然找到了一个悼红轩,见到了那个雪芹先生,便将贾雨村言了,并把这《石头记》给他示看。那雪芹先生笑道:“既是‘假语村言’,但无鲁鱼亥豕以及背谬矛盾之处,乐得与二三同志,洒馀饭饱,雨夕灯窗,同消寂寞,又不必大人先生品题传世。”空空道人遂掷下抄本,飘然而去,一面走着,口中还说道:“原来是敷衍荒唐!不但作者不知,抄者不知,并阅者也不知,不过游戏笔墨陶情适性而已!”后人见了这本传奇,亦曾题过四句偈语,为作者缘起之言更进一竿云:说到辛酸处,荒唐愈可悲。由来同一梦,休笑世人痴!
从这段描写中任谁都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出,《红楼梦》后四十回“收缘结果的话头”,续作者就是这个悼红轩中的曹雪芹!过去胡适先生硬生生把这些文字的著作权交给高鹗,应该是没有很好理解原著的误解;现在红学家们又莫名其妙地转交给“无名氏”,显然也是不读原著的妄解。至此,我们完全可以断定,这个曹雪芹,就是《红楼梦》后四十回续书的作者。那么,可能有的朋友要问:难道你也同意《红楼梦》前八十回与后四十回的作者都是曹雪芹么?
非也,非也!《红楼梦》后四十回是曹雪芹续书,前八十回的原作者却并非曹雪芹,曹雪芹不过是对前八十回做了一些“披阅增删”罢了,并非原创者。这一点在《红楼梦》书中是有前后照应交待的。我们不妨把后四十回中的这段文字,与前八十回中“开卷第一回”关于曹雪芹披阅增删的文字对照看:“后因曹雪芹于悼红轩中披阅十载,增删五次,纂成目录,分出章回,则题曰《金陵十二钗》。并题一绝云:满纸荒唐言,一把辛酸泪!都云作者痴,谁解其中味?”
前后两首五言偈语工整对仗,显然都是出自曹雪芹之手。曹雪芹补写了后四十回文字之后,只要在前八十回开卷第一回的文字中,添上自己“披阅增删”的文字,“作者缘起”和续书人就交待清楚了。所谓“披阅”,就是阅读的意思,“披阅十载”就是一本书读了十年;所谓“增删”,就是添写修改,“增删五次”就是修改了五遍。修改中增写的应该就是后四十回,删掉的也不过是前八十回中某些个别情节文字罢了,这从脂本和程高本比对中可以看清楚。在《红楼梦》的开端和结尾,曹雪芹只是老老实实地交代,自己只是个披阅增删者。如果读者要了解“其中味”,还是要先了解“作者痴”,即石头之痴——自己并没有冒充前八十回作者。
胡适先生在没有任何证据的前提下,硬生生“大胆假设”说这是曹雪芹为躲避文字狱而故弄狡狯。那么人们不禁要问:曹雪芹在全书开端和结尾,把自己的真实名字三番五次明晃晃写入书中,天底下有这么笨拙的故弄狡狯者么?一旦因《红楼梦》而发生文字狱案件,第一个该抓该杀的,就是这个以真名示人的曹雪芹吧?所以,曹雪芹的这两段话,都只能是实话实说。曹雪芹是在“悼红轩”中披阅增删的,按常理推测,先有《红楼梦》,后有悼红轩,如果以前没有《红楼梦》前八十回,曹雪芹悼的哪门子红,解的哪门子“作者味”?
那么,在《红楼梦》后四十回续书中,除了关于曹雪芹写“收缘结果话头”的记载外,还是否有其他旁证呢?有的。红学界都知道,《红楼梦》后四十回中出现了科举考试的“五言八韵”诗,这是乾隆年间科场中增加的内容。这条证据虽不能证明《红楼梦》前八十回的创作时间,却足以说明后四十回作者就是生活在乾隆年间的曹雪芹。另外,在后四十回故事情节中,五美钓游鱼钓出了“鲫瓜儿”、“杨叶串”,家庭饮食出现了“火肉白菜汤”,薛宝钗在新房中给大伯嫂子王熙凤“装了一袋烟”,这些生活场景,乃是典型的旗人习惯,足以说明乃是旗人出身的曹雪芹所为。你在《红楼梦》前八十回中,能看到这样的文字么?
任何不抱偏见、不戴有色眼镜的读者,只要认真阅读《红楼梦》前八十回或脂本《石头记》,都会发现,书中不仅没有任何旗人风俗的描写,也没有乾隆年间文学作品的味道。小说完全是明末清初言情文学的味道,书中的生活场景也都是江南世族的品味。《红楼梦》前八十回与后四十回的巨大差异,说明不仅不是同一作者所为,而且作者根本就不是同一时代、同一地域、同一族群的人物。后四十回续作者是乾隆时期旗人出身的曹雪芹,而前八十回的初作者,应该是清朝初期顺康时代人,并且出身于江南世族。
这一点在清代文献中是有充分证据的。乾隆间人陈镛,在《樗散轩丛谈》中说:“《红楼梦》实才子书也,初不知作者谁何,或言是康熙间京师某府西宾常州某孝廉手笔。”嘉庆时期的裕瑞,在《枣窗闲笔》中说的更具体:“细审后四十回,断非与前一色笔墨者,其为补著无疑”。“闻旧有《风月宝鉴》一书,又名《石头记》,曹雪芹得之,以是书所传述者,与其家之事迹略同,因借题发挥,将此部删更至五次,愈出愈奇,乃以近时之人情谚语,夹写而润色之,借以抒其奇托”。
嘉庆时期的邱炜萲《菽园赘谈》中说:“《红楼梦》一书,不著作者姓名,或以为曹雪芹作,想亦臆度之辞。若因篇末有曹雪芹姓名,则此书旧为抄本,只八十回。……或以前八十回为国初人之旧,而后四十回即曹雪芹所增入。”这个邱炜萲的分析是十分有道理的:曹雪芹著书说的根据,本来出自《红楼梦》的后四十回,所以只能证明续书部分为曹雪芹“所增入”,将全书一百二十回均归入曹雪芹名下,显系“臆度之词”;从书中内容也可以看出,应该是“国初人之旧”作。
乾隆时期第一个整理出版《红楼梦》者程伟元,在《红楼梦》作者问题上,下笔是很慎重的。他在《红楼梦引言》中交代:“是书前八十回,藏书家抄录传阅几三十年矣,今得后四十回合成完璧”。在《红楼梦序》中也告诉读者:“《红楼梦》小说本名《石头记》,作者相传不一,究未知出自何人,惟书内记雪芹曹先生删改数过”。程伟元大概也不曾想到,在他整理出版《红楼梦》二百多年后,后人竟将这个仅“删改数过”的曹雪芹,当做了“相传不一”的作者,却把“删改数过”的续书人交给他的合作者高鹗承担,后来发现不对了,又莫名其妙地改成了“无名氏”。
这些错误的发生,始作俑者还是要“归功”于胡适先生。他严重忽略了《红楼梦》后四十回关于曹雪芹续书的记载,误将曹雪芹判定为“故弄狡狯”的前八十回作者;这样后四十回作者必然出缺,遂又将出版整理者高鹗冒名顶替,造成了百年红学鹊巢鸠占的悲剧。严格说来,这一笔糊涂账本不应发生,只要按照《红楼梦》第一个出版者程伟元的记载,去仔细研究作品的来龙去脉,一切本来都是顺理成章的。发生这种错误的偶然中也有必然因素,由于旧红学索隐派猜笨谜方法的陈腐不堪,胡适先生着手研究时“假设”的过于“大胆”,“考证”的又不够“小心”,所谓新红学大厦,也就成了这一念之差的产物。
如前所述,正因为曹雪芹是乾隆时期的旗人,《红楼梦》后四十回中,方深刻打着乾隆时期旗人生活的印记。而在前八十回中,除了曹雪芹自己添写的一段“披阅增删”文字外,基本上没有旗人风俗的痕迹,却无处不展示出明末清初江南世族生活的烙印。胡适先生所建立的新红学的根本错误,不在于假设并考证错了《红楼梦》作者,而在于误读了《红楼梦》作品。正由于胡适先生将《红楼梦》书中故事定位于乾隆时代,定位于曹氏家族,才导致了后来对《红楼梦》解读中的种种“猜笨谜”,将这部优秀小说解释成了乾隆时代、北京地域、旗人生活种种怪力乱神的荒诞记录。
排除了高鹗续书的可能,恢复了曹雪芹的续书人身份,问题又回到了红学的原点,这个康熙年间的《石头记》原始作者又是谁呢?虽然清代那些记载《红楼梦》初创于康熙时期的文人,并未搞清初始作者为谁,但二百多年后的今天,土默热从《红楼梦》与《长生殿》的比较文学研究入手,从杭州洪顾黄钱四大家族家难,蕉园女子前后两期诗社,以及三生石畔西溪园林等故事素材着眼,三位一体地推断《红楼梦》前八十回原始作者是洪昇,书中的“一块顽石”、“两株枯木”,就是洪氏故园残存的写照!
至于洪昇的作品如何流落到曹雪芹之手,引起他披阅增删的兴趣,土默热是按照洪昇临终前去江宁织造府畅演三日《长生殿》推论的,有曹寅赠诗为证。虽然证据被红学家们责备不够“铁”,但最起码言之成理、顺理成章吧。其他同仁倘能找到更“铁”的证据,证明或否定这一点,当然更好,但不能否定原作品时代背景,地域背景和族群背景。辨析这些的目的,说到底并非作者之争,而是正确解读《红楼梦》作品的需要。只有恢复了《红楼梦》前八十回(脂本《石头记》)创作于明末清初的文学环境下,作品故事取材于江南世族生活的创作真相,才能解释清楚《红楼梦》的思想来源和文化传承。
在《红楼梦》作者问题上,分析至此,胡适新红学大厦的两大支柱,都应该都已经轰然倒塌了,红学界如果再继续按照乾隆时代曹氏家族事迹研究《红楼梦》,应该是不经之谈了。但在曹雪芹问题上,还是要说几句公道话,他虽然不是《红楼梦》的初作者,但对前八十回的披阅整理,对后四十回的增删补充,还是功不可没的。甚至可以说,如果没有曹雪芹的努力,就没有《红楼梦》的今天。在今后出版的《红楼梦》封面上应该这样印:原创者石头(洪昇),增补者曹雪芹;或者干脆就这样印——作者:石头(洪昇)、曹雪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