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廊下芸儿窥红楼

                                    土默热

《红楼梦》中有个比宝玉年龄还大，但曾认宝玉为“父亲大人”的穷小子贾芸。他虽然也是百年望族玉堂金马贾氏家族的“近派子孙”，但由于族大繁衍久分支多，他这一支早已是贫寒的小门小户了，居住在与宁荣二府同城一个叫做“西廊下”的地方。

贾芸自幼丧父，与寡母二人靠着一亩地两间房子勉强过活，总想挣两个俏钱好好养活老妈。宁荣二府为迎接元妃省亲修建大观园，银子花的就像淌海水似的，贾芸也想从中分一杯羹，承揽一点园内的活计干干，从中赚几个小钱，使母子二人生活从容一点。

贾芸为人聪明乖巧，他先是去求当家人贾琏，欲谋求管理尼姑道士的差事，贾琏答应了。没想到和凤姐儿一说，王熙凤早已先答应了贾芹。贾琏说：“西廊下五嫂子的儿子芸儿来求了我两三遭，要个事情管管。我依了，叫他等着。好容易出来这件事，你又夺了去。”

贾芸知道贾琏说话不算数，转而又去求管家婆王熙凤，他从醉金刚倪二手里借了几两银子，买了些麝香冰片一类香料，打点给凤姐儿送礼，很得凤姐儿欢心。凤姐儿便把园子东北角子上种松柏树，楼底下种花草这件工程，交给芸儿去管，并给他预支了二百两银子。

贾芸管理园中花草后，便以“儿子”的名义送“父亲大人”宝玉两盆白海棠，因此大观园才有了“海棠诗社”和海棠意象。芸儿在园中还曾与丫头小红闹了一场私定终身的自由恋爱，惹出了“蜂腰桥设言传心事”，“痴女儿遗帕惹相思”等一连串生动精彩的故事。

笔者撰写本文的目的，倒不是要研究书中贾芸其人其事，而是要考证一下贾芸的家庭住址“西廊下”。“西廊下”这个地名，不似前街、后院一类地名可以泛指，应该是有确指的一个地名。过去红学界也没有放过这个“西廊下”，好多红学家对此都做过专题考证。

红学家们往往先入为主，根据曹雪芹是《红楼梦》作者，在北京西山写小说，反推“西廊下”的位置在北京。他们考证，旧时北京有两处“西廊下”：一在隆福寺左右，一在“宫门口”左右。但北京这两处“西廊下”与曹雪芹和曹氏家族有什么关系，却无人能够说清楚。

红学家们的这种考证不仅因果倒置，也并非确证。“西廊下”并非北京特有，自隋唐以来，各地府第、衙署、寺庙一类多院落的大建筑群，四周皆以廊庑围绕。沿回廊两侧之街巷，则往往都称为东、西廊下。杭州吴山、清波门一带，旧时便有一个历史悠久的“西廊下”。

据杭州《地名志》载：西湖南山路周边是古代官署府衙集中地，也是达官贵人居住地。所以留有将军路、红门局、营门口、仁和署、三衙前、东西都司卫、东西公廨、东西廊下、旧藩署、府前街、理问所、缎局司弄和行宫前、陆官巷、蔡官巷等一串古地名。

位于清波街道的旧藩署是明清藩司衙门（布政使署）故地；东廊下、西廊下两条街巷是因布政使署门外百狮池的东廊、西廊而得名；另据《一斑杂述》载：明清藩司署前身是南宋时秦桧的相府，前有大方池，周列石狮头约九十，名百狮池。看来“西廊下”之名源自南宋。

另据《武林坊志巷·重考》：东廊下与西廊下，分别在河坊街旧藩署两侧。明代在此设布政使署，门前有百狮池，两旁为东西廊，东廊为门执事官房，西廊为各案宿直房。东廊下和西廊下两条巷子均南起河坊街，分别北折向东向西，至旧藩署南段相接，构成环形坊巷。

杭州“西廊下”不仅历史悠久，环境也很优美。乾隆年间的大诗人袁枚有一首题为《偶步》的诗：“偶步西廊下，幽兰一朵开。是谁先报信？便有蜜蜂来。”袁枚是钱塘人，他偶步的“西廊下”应该是杭州的“西廊下”，而不会是北京的“西廊下”。

杭州“西廊下”作为一条传承了几百年的古街巷名，最后消失于上世纪九十年代的旧城改造。由于扩建吴山广场，拓宽涌金路（西湖大道），延安路南延，使由南宋经明清传沿下来的藩司署、东廊下、西廊下、石板弄、南园等共十四条古街巷永远作古。

《红楼梦》书中这个从“西廊下”出“南门”找香料铺买麝香冰片，出“西门”找花儿匠方椿买花草苗木的贾芸，只能住在杭州的“西廊下”，而不会住在北京的“西廊下”。因为这些方位都与杭州“西廊下”相合，而与北京的两个“西廊下”方位都不合。

《红楼梦》作者是杭州百年望族洪氏家族出身的洪昇，洪氏家族从南宋忠宣公和三洪学士崛起，经明代洪钟三太保五尚书复兴，在杭州赫赫扬扬了几百年，繁衍出诸多支派子孙。清朝初期有一个贫寒的小门小户“五嫂”领着儿子芸儿，住在“西廊下”巷子里，很正常。

2015.1.1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