沁芳溪与流香溪(外一篇)
(2013-08-23 09:34:09)
标签:
文化 |
分类: 土默热红学新进展 |
沁芳溪与流香溪(外一篇)
红楼女儿风雅生活的天堂是大观园,大观园的主脉和灵魂是沁芳溪;沁芳溪的创作原型是杭州三生石畔的流香溪;流香溪畔的贵族园林是大观园主体建筑描写的蓝本,也是洪昇和蕉园姐妹青少年时代风雅生活的天堂——明白了以上三者之间的关系,方能懂得小说创作源于生活并高于生活的道理,方能理清《红楼梦》创作中作者对大观园之所以如此审美建构的真谛。
《红楼梦》作者笔下展示的大观园山水楼台,其核心是水,水的骨架是沁芳溪。 周汝昌先生曾以生花妙笔,深刻地剖析了沁芳溪与大观园的关系。他认为,研究大观园必须紧紧抓住“沁芳溪这一水的骨架”,“大观园全部的主脉与‘灵魂’是一条蜿若游龙的‘沁芳溪’,亭、桥、泉、闸皆以此二字为名,可为明证。一切景观,依溪为境。”“大观园的一切池、台、馆、泉、石、林、塘,皆以沁芳溪为大脉络而盘旋布置。”周先生不愧为红学一代宗师,其沁芳溪为大观园“灵魂说”,可谓真知灼见。
过去一些红学专家绘制大观园平面图,往往按中心大湖式园林去布置画面,结果怎么安排都不合榫。如果您仔细阅读《红楼梦》书中关于大观园园林及建筑群的描写,便会发现,园中并未有中心大湖式的水系,作者笔下只有“清溪”、“河”、“池”等语,可知大观园中并没有一个中心式的宽广水面,只有一条小小的沁芳溪蜿蜒流过。溪流入口处称作沁芳闸,所谓闸也只能建在河道上。溪流引入园中后,分作两个支汊,河面时宽时窄,形成不同的水道和水池,最后又收束在一处,从怡红院附近的大观园院墙下面流了出去。
园内主要建筑如怡红院、潇湘馆、蘅芜苑、稻香村等,都是沿着这条沁芳溪布设的。各建筑之间从陆路往来,均要经过跨河的桥梁,如沁芳桥、藕香桥、蜂腰桥、翠烟桥、折带朱栏板桥等。如果从水路游览大观园,随处都有登船的码头,书中称作“坞”或“渚”,如怡红院、潇湘馆附近的沁芳亭前有元妃上船的码头,秋爽斋附近的荇叶渚有贾母上船的码头,蘅芜苑附近有云步码头,等等。
书中描写宝玉和姐妹们的生活细节时,也清楚地表现是发生在一条溪流两边。宝玉在百无聊赖之际晃出了房门,在回廊上调弄了一回雀儿;出至院外,顺着沁芳溪岸边看了一回金鱼。黛玉葬花前,宝玉把花瓣兜起来,走到沁芳溪边,抖在水里,看着那个桃花落红残片,“溶溶漾漾流出沁芳闸外”。宝玉从宝钗处出来没精打采回怡红院,沿着沁芳溪边的翠樾埭(绿荫覆盖的河堤)往回走,沿堤可见埭下之溪水“溶溶脉脉地流将过去”。
当你真的读懂了大观园“依溪为境”、沿河布置的园林建筑格局,你就会明白,《红楼梦》作者创作大观园所借鉴的生活原型,并非某一座古典园林,而是沿着一条溪流分布的一组园林建筑群体。这条沁芳溪的原型就是“花柳繁华地、温柔富贵乡”杭州“三生石畔”的流香溪;沿溪这组园林建筑的原型,就是位于法华山下、流香溪畔的明末清初杭州洪顾黄钱四大家族的山庄别业。《红楼梦》的作者,就是生于斯长于斯的文学大家洪昇,书中十二金钗姐妹的生活原型,也就是当年在流香溪畔吟诗作画、组建两期女子诗社的蕉园十二钗。
流香溪是杭州西溪的一条支流,发源于法华山花坞深处,在紫金港汇入西溪。明末清初,流香溪畔分布着洪钟别业(洪府和洪园)、蕉园(西溪山庄)、钱氏竹树产业、沈氏九间楼酒家(杏花村)等贵族园林建筑,这些园林分别构成了《红楼梦》大观园中四大建筑怡红院、潇湘馆、蘅芜苑、稻香村的创作原型。一条流香溪,见证了明末清初生活在这里的那些江南才子才女的风流韵事;也验证了《红楼梦》中沁芳溪畔宝玉和十二钗的怡红快绿之梦。
《红楼梦》借元妃省亲写康熙南巡,这在学界早有共识。书中描写宝玉题咏大观园,把园中溪流命名为沁芳溪,溪畔的亭、桥、泉、闸,也皆以沁芳二字为名。顾名思义,“沁芳”的意思就是“流香”,沁芳溪就是流香溪的同义语。康熙二十八年玄烨皇帝南巡到杭州,权臣高士奇在这里修建西溪山庄接驾,康熙帝亲笔为其题名为“竹窗”。此后,流香溪上、竹窗门前的小桥被称作御临桥,皇帝登船的小池被称作御临池,加上桥旁当时设立的关税河闸,总称御临三址,这应当就是《红楼梦》大观园中沁芳桥、沁芳池、沁芳闸等“沁芳三址”的创作原型。除了如此解释外,天底下大概不会再有这么凑巧的偶合。
问题还不止于此,康熙皇帝巡幸的这座西溪山庄,其前身乃是“蕉园”,清初著名的女子诗社“蕉园五子社”和“七子社”,整整十二个年青女诗人,两次结社的地点都在这里。蕉园乃是蕉园诗社“祭酒”柴静仪父亲柴云倩的庄园,柴静仪居住的地方叫做“凝香室”,并以此作为自己的诗人雅号。蕉园后来卖给了当朝权贵高士奇,被改建为“竹窗”(西溪山庄)。《红楼梦》把这里写成窗前竹影摇曳的潇湘馆,另题匾额为“有凤来仪”,并特别交待这是元妃省亲“第一巡幸之处”。康熙南巡与蕉园诗社的历史在这里交汇,雄辩地证明了这里就是大观园潇湘馆的创作原型。
流香溪发源于花坞,顾名思义,花坞多花,千百年来,这里一直是杭州鲜花香草的主要供应地。《红楼梦》书中宝姐姐居住的蘅芜苑,就是以花坞中流香溪畔钱氏家族的“竹树产业”为原型创作的。“蘅芜”就是鲜花香草,“苑”就是园圃,合起来就是花圃的意思。晚明大文人冯梦祯日记中就有“钱万二氏竹树产业花息甚繁”的记载,宝姐姐的生活原型钱凤纶诗中也有“万花深处是侬家”的描述,足资证明。《红楼梦》中薛蟠结亲“桂花夏家”,也是花商(专业桂花)出身,正所谓门当户对。流香溪流出花坞的山口处,古时确曽有一座竹桥,称梵香桥,也叫藕香桥,历史上名气很大,至今桥名犹存。在很多著名文人的文章中对此桥皆有记载,与《红楼梦》中的描写完全一致。
在流香溪畔,有一著名的梅花泉,泉形呈梅花瓣状,泉水清醇甘洌,过去以此泉酿造的梅花泉酒,号称“第二惠泉酒”,远近闻名。从南宋起,梅花泉边便有一沈氏九间楼酒家,别称杏花村,有释大善《西溪百咏》中“杏花村里酒帘摇”诗句为证。宋高宗赵构曽在西溪九间楼饮梅花泉酒,龙心大悦,亲笔为沈氏御书“不为酒税处”。明末清初,这里依旧是沈氏的庄园,沈家的寡妇大嫂子柴静仪和独生子沈用济就住在这里。柴静仪母子,就是《红楼梦》中李纨母子的原型。李纨和柴静仪,同为寡妇大嫂子,同为女子诗社“祭酒”,决不是牵强附会。宝玉题咏李纨居住的稻香村时,说题名“杏花村”“犯了正名”,主张按“柴门临水稻花香”改题“稻香村”,但又为这里题匾额“杏帘在望”,并提议挂个酒幌子。这种貌似自相矛盾的写法,其实就是按照真实原型柴静仪的居处描写的——“柴门”之酒店嘛。
大观园中最豪华的建筑怡红院,其原型便是明末清初流香溪畔最豪华的洪钟别业,曽被明代大文人冯梦祯称为整个西溪最漂亮的“宜居佳处”。“怡红”者,“宜洪”也,宝玉还有个“爱红的毛病”,其隐喻盖源于此。洪钟别业位于流香溪末端紫金港附近的深潭口,流香溪正是在这里汇入西溪的,与《红楼梦》中的描写完全吻合。宝玉题咏怡红院时,之所以坚持为这里题额“红香绿玉”,并在奉命做诗时顽固地使用“绿玉春犹卷”,其根源就在于“红香绿玉”确实是流香溪畔最有代表性的景色:“红香”代表的是十里红梅,绿玉代表的是万竿绿竹。流香溪畔的竹子很特殊,呈金黄色,古时被文人称为“黄金绿玉”,这个“绿玉”并非《红楼梦》作者的发明。书中大观园内出现频率很高的“蓼汀花溆”,其实就是西溪的“芦汀沙溆”,这在洪昇曾祖父洪瞻祖的《西溪志》中有清楚的记载。
不仅怡红院、潇湘馆、蘅芜苑、稻香村四大建筑的原型在流香溪畔,《红楼梦》书中出现的很多小地名,也可以在流香溪畔找到原型的痕迹。书中的“大主山”,就是“山水横拖千里外”的秦亭山、小和山与老和山一线,古时统称法华山或粟山。书中大观园门口的石板“大直道”,就是法华山下、西溪河畔逶迤通往洞霄宫的十八里南宋辇道。书中姐妹们烤鹿肉“锦心绣口”赛诗的芦雪庵,就是“蒹葭深处”的秋雪庵。这里每到秋季,芦花如雪,故有此名。书中宝玉讨“疗妒羹”的天齐庙,就是西溪的老东岳,这里确实是一处年深日久的庙宇,庙中泥塑木胎极其狰狞,与《红楼梦》描写完全吻合。这些地名和景色集中在流香溪一隅,并与康熙南巡、蕉园结社、洪氏家难的故事糅合在一起,成为《红楼梦》创作素材,绝不是用偶合可以解释的。
“十里清溪曲,修篁入望森。暖吹梅信早,水落草痕深。俗藉渔为业,园饶笋作林。民风爱淳朴,不厌一登临”。这首康熙皇帝当年临幸“竹窗”所咏的五律,形象地描绘了流香溪畔当日十里清溪、修篁梅信的美景。也就是在康熙皇帝临幸“竹窗”的同时,洪昇因《长生殿》案件从京师狼狈逃回故乡杭州,在愤懑、忧郁、怀恋、惆怅的复杂心境下,以故园西溪之美景为原型,以康熙南巡为背景,创作了美轮美奂的大观园,并以流香溪畔蕉园姐妹两结诗社和洪氏家族“天伦之变”的事迹为素材,描写了长歌当哭的贾府和大观园故事。
当然,《红楼梦》作者的笔触所至不止于流香溪,对整个西湖、西溪、西泠的杭州三西景物多所借鉴。书中的大观楼和玉石牌坊,乃是以吴山大观楼和孤山“外行宫”为原型的,洪昇早年读书于吴山僧舍,晚年居住的“稗畦草堂”就在孤山,又名孤屿,这里就是《红楼梦》的创作地“悼红轩”之所在,正是一个“晨风月夕、阶柳庭花”的所在。书中的太虚幻境,乃是以洞霄宫为原型创作的,因为洪昇的两位宋代祖先洪适与洪遵,都曾以退休宰相身份任过洞霄宫提举,所以书中的“宁荣二公”,方特特选择此处嘱托警幻仙姑规劝其嫡传子孙宝玉转务正业。
在流香溪畔谈《红楼梦》,就不能不联想到另外两部古典名著《水浒传》和《长生殿》。当年钱塘施耐庵,在西溪写毕120回《忠义水浒传》后,曽慷慨涕零赋诗一首:“生当鼎食死封侯,男子平生志已酬。 铁马夜嘶山月暗,玄猿秋啸暮云稠。不须出处求真迹,却喜忠良作话头。千古蓼洼埋玉地,落花啼鸟总关愁。” 蓼儿洼的原型便是西溪湿地,也就是浩淼无际的南漳湖。施耐庵把这里称作“埋玉地”,有深意存焉。何谓“埋玉”?“埋玉”就是埋葬有才华的人,就是把最有价值的美好东西打碎了给你看,就是悲剧。《水浒传》是始于“石碣”、终于“埋玉”的悲剧,《红楼梦》也是始于“石头历劫”、终于“埋玉葬花”的悲剧,《长生殿》的第25出干脆就叫做《埋玉》。
三部作品的共性除了都是“埋玉”悲剧外,作品架构上的相似性也是不容忽视的:它们都是使用的写梦写幻手法,都是在天上设个“太虚境”,在地下设个“大观园”,都有个女神在其中拨弄命运。这种相似性似乎也很难用偶合解释,笔者曾经在《〈水浒传〉与〈红楼梦〉》一文中,专门论述了《红楼梦》的“女水浒”、“反水浒”特点。从洞霄宫到秦亭山,沿山十里清溪十八坞,发育于其间的流香溪文化,说到底便是由“太虚幻境”和“大观园”构成的独特地域文化。这也就难怪两个相隔三百多年的文人施耐庵和洪昇,异世同地不约而同地写出“埋玉”三部曲了。“湖山此地曾埋玉,花月其人可铸金”,从南宋到明末清初,西溪一直是失意文人的隐居之所、寻梦之乡,十里清溪的历史烟云凝聚在这三部“埋玉”名著中,既是千古异事,亦是地域文化融汇繁衍的应有之事!
2010年元月
附:
宝玉缘何“棹雪而来”
题头图:秋雪庵
娣探谨奉二兄文几:前夕新霁,月色如洗,因惜清景难逢,讵忍就卧,时漏已三转,犹徘徊于桐槛之下,未防风露所欺,致获采薪之患。昨蒙亲劳抚嘱,复又数遣侍儿问切,兼以鲜荔并真卿墨迹见赐,何瘝痌惠爱之深哉!今因伏几凭床处默之时,因思及历来古人中,处名攻利夺之场,犹置一些山滴水之区,远招近揖,投辖攀辕,务结二三同志,盘桓于其中,或竖词坛,或开吟社。虽一时之偶兴,遂成千古之佳谈。娣虽不才,窃同叨栖处于泉石之间,而兼慕薛、林之技。风庭月榭,惜未宴集诗人;帘杏溪桃,或可醉飞吟盏。孰谓莲社之雄才,独许须眉,直以东山之雅会,让余脂粉。若蒙棹雪而来,娣则扫花以待。此谨奉。
宝玉接到请帖当然欣然前往,于是便发生了《红楼梦》第三十七回之“秋爽斋偶结海棠社,蘅芜苑夜拟菊花题”的风雅故事。本文倒不是要研究姐妹们在秋雪庵如何结社作诗,也不是全面解释探春这份请柬,因为红学家们对此早就研究得烂熟了。这里只是要搞清请柬中一个微小的问题,就是探春为什么要在请帖上写道,倘蒙二哥宝玉赏光,务请“棹雪而来”?
这句“棹雪而来”,貌似很简单的四个字,在红学史上可是不简单。什么是“棹雪而来”?探春为什么要请宝玉“棹雪而来”?自从《红楼梦》问世以来,对这四个字的解释始终是一笔糊涂账,迄今也没有一个人能说得清楚。正因为搞不明白这句“棹雪而来”,各种《红楼梦》版本的抄手们,对这句话的写法也就歧异百出,程甲本写作“造雪而来”,庚辰本、戚序本写作“绰雲而来”,还有的版本写作“掉雪而来”或“踏雪而来”,诸多歧异,不一而足。
清代学者就已经看出来,这些歧异写法均为不明“棹雪而来”四字真义情况下抄手之妄改,妄改后的含义则更加荒诞不经。狄葆贤在戚序本批语中就曾指出:宝玉非仙人,岂能“绰雲而来”?“踏雪而来”也说不通,“忘其为尝鲜荔开秋棠时也”,尝鲜荔开秋棠之时应为初秋,是不会有漫山遍野积雪供游人去踏的。至于“掉雪而来”或“造雪而来”,则就更加不知所云了。
当代红学家蔡义江先生,在《红楼梦诗词曲赋》一书中认为,探春说的确实应该是“棹雪而来”,其意思“实在是用《世說新語》中王子猷冒雪‘夜乘小船’訪戴安道事。帖中引典故只取其‘乘兴而行’的意思。”这实在是强作解人——《世说新语》中《王子猷雪夜访戴》之典,固然有“乘兴而行”之义,但重在“兴尽而返”,核心在于王子猷并未去见戴安道,并感到心安理得。探春诚心诚意邀请二哥来参加诗社,不会写邀请函就故用此典劝他不如不来,见面不如不见面好,还不如你就赶早“兴尽而返”吧?蔡义江先生如此理解,不仅错解了宝玉与姐妹们的关系,也似乎太低估《红楼梦》作者正确用典的能力和水平了。
红学巨臂周汝昌先生不同意蔡义江的说法,在其《曹雪芹家世生平丛话》中说:狄批早就说过:棹雪而来“今本改作‘踏雪而来’,却忘其为尝鲜荔、开秋棠时也”。“其实下句原有‘扫花以待’,本身就说明其矛盾不可通了”。谈到这里周汝昌先生的理解是正确的,扫花时节何来棹雪?但话锋一转,周儒昌先生便不知所云了:“殊不知这也是由李贺而来的典故:其《忆昌谷山居》诗结句云:‘不知船上月,谁掉(一作棹)满溪雲。’雪芹正用此也。”周先生的解释似乎就更说不通了,宝玉去芦雪庵是在大天白日,何来“船上月”,去掉(棹)“满溪雲”?如此强拉硬解,又把好好的“棹雪而来”四个字,主观臆断另改为“掉雲而来”,岂非是强加于《红楼梦》作品中的生造之词?
这些红学大师之所以曲解探春所说的“棹雪而来”,其根本原因在于不了解书中的芦雪庵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不懂得在“扫花以待”的秋季为何能有“雪”可“棹”,当然更不明白宝玉去芦雪庵为什么一定要“棹雪而来”?要想搞清这个问题,必须很好地阅读书中原文,不能想当然耳强作解人。《红楼梦》第四十九回中对于芦雪庵是这样描述的:“原来这芦雪庵盖在傍山临水河滩之上,一带几间,茅檐土壁,槿篱竹牖,推窗便可垂钓,四面都是芦苇掩覆,一条去径逶迤穿芦度苇过去,便是藕香榭的竹桥了。”
原来芦雪庵位于河滩上,四面芦苇掩覆,其名字中的这个“雪”,并非指冬季天上下的雪,而是芦花如雪之意。芦花漫漫的景色当然只能出现在秋季,这就与书中描写的“尝鲜荔开秋棠”时间相吻合了。四周都是芦苇荡,推窗便可垂钓,说明芦雪庵四面临水,唯有舟楫可通,探春当然要请宝玉二哥“棹雪而来”了。这个“棹”是船棹,代指小船,此处作动词用,意为划船;“棹雪而来”就是划小船穿过漫漫芦花而来的意思。《红楼梦》书中本来说的明明白白,什么“绰雲”、“踏雪”、“掉雪”、“造雪”诸般妄改,什么“乘兴而来”、“掉云而来”诸般曲解,皆为不熟读细品《红楼梦》、胡乱猜笨谜之故也。
其实也难怪诸位红学大师如此强解《红楼梦》,在北京那个曹雪芹身边,既找不到十二个女诗人的生活原型,更找不到芦雪庵这样芦花如雪、推窗垂钓、锦心绣口、割膻啖腥的场所。大师们戴着曹雪芹有色眼镜解读《红楼梦》,当然只好用王子猷或李贺之典强解“棹雪而来”了。其实,只要摘下曹雪芹有色眼镜,亲自去洪昇和蕉园诗社十二姐妹的故乡杭州西溪走一走,《红楼梦》大观园中的所有园林建筑之原型都会活脱脱呈现在你的眼前。书中这个芦雪庵,其原型就是西溪蒹葭深处之秋雪庵,位置就在蔡义江大师任教的浙江大学紫金港新校区附近,您不妨也仿照宝玉“棹雪而来”,秋季亲自去踏看一下,相信就不会再另寻莫名其妙的王子猷之典了。
西溪有“三雪”,冬季梅花为香雪,春季桃花为绛雪,秋季芦花为秋雪。秋雪之景主要在秋雪庵。据《西湖报道》(2004-09-17)《蒹葭深处秋雪庵》载:秋雪庵在西溪东北部的蒹葭深处,那儿河荡相连,芦苇茂盛,鹭鸟低飞,莽莽苍苍。秋雪庵最早名叫大圣庵,始建于宋孝宗淳熙初年,后改名为资寿院,苏东坡对此地曾情有独钟。据《西溪梵隐志》记载:此处因水周四隅,蒹葭弥望,花时如雪,故明代大文人陈继儒取唐人“秋雪蒙钓船”诗意,题曰“秋雪”,并由明代大书法家董其昌书额“秋雪庵”。
到了秋雪庵,您便知道《红楼梦》中描写大观园“山水横拖千里外”,“衔山抱水建来精”诗句之精妙了。据《西湖报道》肖单文章:秋雪庵是西溪景致最佳处,举目四眺,远处秦亭山、北高峰、法华山、美人峰、石人岭映入眼帘;四周千顷蒹葭十里洲,秋风起时,芦获满滩,水波弥漫,上下一色。西溪之芦苇很特别,除了普通芦苇外,还有一种“芦竹”,不仅茎杆异常高大,蓼花也更加洁白。每到秋季,芦雪庵四周一片洁白,恰如漫山遍野白雪覆盖。秋雪庵四面临水,开窗即可垂钓,无陆路直通外界。直到今天,任何人去秋雪庵发思古之幽情,也必须像宝哥哥一样“棹雪而来”!
《红楼梦》作者以此处为原型去写海棠社故事,不过把“秋雪庵”换了个字改为“芦雪庵”而已,“秋雪”和“芦雪”本来就是一个意思。书中宝哥哥所居怡红院原型乃是洪昇的故园洪钟别业,林妹妹所居潇湘馆原型为蕉园即高士奇的西溪山庄。从洪钟别业或蕉园(今高庄)去秋雪庵别无他途,必须走水路“棹雪而来”。从秋雪庵“一条去径逶迤穿芦度苇过去,便是藕香榭的竹桥了。”这个竹桥的原型,便是架在流香溪口的藕香桥,流香溪在书中变成了“沁芳溪”,而藕香桥的名字至今仍与书中描写完全相同。流香溪源出花坞,这里便是宝姐姐所居蘅芜苑的原型。由此可见,《红楼梦》书中描写的芦雪庵与大观园各处的相对位置,完全与实地相符,一丝不差,一毫不乱。
明朝后期秋雪庵已荒废,崇祯七年,沈氏兄弟沈应潮、沈应科重修庵堂,拓庵为院,并招陈继儒、董其昌等名家题名书额,遂又成一方游览胜地。蕉园诗社“祭酒”柴静仪就是沈家的寡妇大嫂子,柴静仪和姐妹们于康熙初期在蕉园结诗社时,秋雪庵是她们经常活动的场所。所以,《红楼梦》中以蕉园姐妹为原型描写赛诗郊游活动,地点当然要选在秋雪庵,也就是书中的芦雪庵。书中所写的姐妹们在这里赛诗赏梅、烤鹿肉吃等场景,应该就是按照蕉园姐妹们当年的风雅生活如实加以刻画的。
《红楼梦》书中探春的这篇请柬,细读之下,似乎倒不像请帖,而像一篇成立诗社时发起人所写的启示,就叫做《海棠诗社启》也无妨。据史料记载,蕉园诗社成立之初,其发起人顾之琼确实起草了一篇《蕉园诗社启》,文章超凡脱俗,意境清新,在当时传为美谈。可惜的是,这篇有史以来第一篇女子诗社成立之启示宏文,原文早已失传了。《红楼梦》作者是否是按照《蕉园诗社启》,去写的探春请柬,就不得而知了。
“秋雪”二字意境很美,也有点冷。在秋季的明月下来到秋雪庵,举目一望清冷无际的芦苇滩,不由得任何人都会感受到名利俱灰、茫茫白地的悲怆意境。历代文人墨客对秋雪庵都情有独钟,在此留下许多诗词墨宝。特别是那些失意文人,徘徊在秋雪庵的茫茫芦雪中,自然别有一番滋味在心头。《红楼梦》的创作,何尝不是洪昇在“无材补天”的“大无可如何”之际,对照秋雪庵的茫茫芦雪,回忆昔日姐妹们在此的风流韵事,立志为姐妹们“闺阁昭传”所写的末世悲歌。《红楼梦》作者洪昇与明末清初洪顾黄钱四大家族,以及前后结成两期蕉园诗社的十二个聪明美丽的女诗人,所经历的悲剧下场,恰如一轮秋月映照下的秋雪庵,落一片白茫茫大地真干净。
更有意思的是,中国历史上两个当代红学的开山鼻祖——蔡元培和胡适之先生,也曾以自己的日记,各自为《红楼梦》作者洪昇的故园西溪留下了一页美丽的纪录。虽然他们由于历史的局限,并不曾考证或索隐出《红楼梦》依托蕉园姐妹生活素材,为大观园姐妹形象的文学建构,当然也没有看出西溪美景与大观园的渊源关系,但作为一代红学宗师,他们在西溪留下的足迹和笔迹,也不能不说是红学史上足资不朽的一段佳话。
不只是胡适之与蔡元培,徐志摩、郁达夫、陈大悲、张大千、康有为等中国近代文人名人,也都曾慕名而来游览并歌咏过西溪美景,有些人还 “棹雪而来”亲自游历过秋雪庵。大诗人徐志摩在西伯利亚的冰天雪地中,还在怀念秋雪庵的美妙芦色,写下了脍炙人口的《西伯利亚道中忆西湖秋雪庵芦色作歌》:“这秋月是缤纷的碎玉,芦田是仙家的别殿;我弄一弄芦管的幽乐,──我映影在秋雪庵前”。“这时候芦雪在明月下翻舞,我暗地思量人生的奥妙,我正想谱一折人生的新歌,啊,那芦笛(碎了)再不成音调”!
附录:
1.《世说新语》《王子猷雪夜访戴》载:“王子猷居山阴,夜大雪,眠觉,开室,命酌酒。四望皎然,因起彷徨,咏左思《招隐诗》。忽忆戴安道,时戴在剡,即便夜乘小船就之。经宿方至,造门不前而返。人问其故,王曰:吾本乘兴而行,兴尽而返,何必见戴?”
2.徐志摩:《西伯利亚道中忆西湖秋雪庵芦色作歌》
我捡起一枝肥圆的芦梗,在这秋月下的芦田;
我试一试芦笛的新声,在月下的秋雪庵前。
这秋月是纷飞的碎玉,芦田是神仙的别殿;
我弄一弄芦管的幽乐──我映影在秋雪庵前。
我先吹我心中的欢喜──清风吹露芦雪的酥胸;
我再弄我欢喜的心机,芦田中见万点飞萤。
我记起了我生平的惆怅,中怀不禁一阵的凄迷,
笛韵中也听出了新来凄凉,近水间有断续的蛙啼。
这时候芦雪在明月下翻舞,我暗地思量人生的奥妙,
我正想谱一折人生的新歌,啊,那芦笛(碎了)再不成音调!
这秋月是缤纷的碎玉,芦田是仙家的别殿;
我弄一弄芦管的幽乐,──我映影在秋雪庵前。
我捡起一支肥圆的芦梗,在这秋月下的芦田;
我试一试芦笛的新声,在月下的秋雪庵前。
3.秋雪庵图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