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五与曹雪芹

逄冠卿

把那五与曹雪芹两个名字硬生生并列在一起，虽然有些滑稽，但还真有那么点相像——不骗你，不信您就把有关这二人的资料找来仔细看看。

曹雪芹的大名谁都知道，那五何许人也？此乃当代作家邓友梅先生的京味小说《那五》中的主人公是也——一个典型得不能再典型的破落八旗子弟。

那五的父亲曾做过内务府堂官，像阿Q一样，祖上曾经“阔”过。可惜大清王朝覆亡后，为官的家业凋零，富贵的金银散尽，那五生不逢时，于是天生注定成了一个并不泼皮的破落户——因为连泼皮的本事也没有。

那五先生的遗传基因中，似乎继承了八旗子弟的全部光荣传统，四体不勤五谷不分，谋生的本事肯定低能。在闹了许多笑话也无法糊口之际，受人怂恿，忽然心血来潮，想到了一个高雅而又赚钱的行当——写小说。

那五先生向来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哪里会写什么劳什子小说？于是便花了若干铜板，在那些穷极无聊又走投无路的文人手中，买来一部手写本小说《鲤鱼镖》，署上作者那五的姓名，在市面流行刊物上连载。

《鲤鱼镖》乃一部武侠小说，据说情节煞是热闹，读者颇不乏人。每刊载一章，刊物主编付酬金一块光洋。那五先生名利双收，这些天帽儿光光，嘴角油汪汪，靠出售小说活的倒也滋润潇洒。

哪知好事多磨、乐极悲生，由于武侠界门户之见甚深，《鲤鱼镖》褒扬一方、得罪一派，于是乎那五便成了门派械斗寻衅报复的当然对象，被对方传人胖揍了一顿，小说连载也只好不了了之。

那五先生身心交疲，走投无路，又一次陷入人生绝境。至于后来他老先生又怎么混饭吃，就不是笔者感兴趣的了，反正左不过八旗子弟那一套，就像老北京街头那些流浪狗一样，吃不肥也饿不死。

邓友梅先生一枝生花妙笔，把个那五写活了也写绝了。但不知邓先生创作之初，究竟是纯属虚构，还是有什么生活原型作为根据？虽然破落八旗子弟的生活大同小异，但那五毕竟就是那五，比起其他八旗子弟来，形象还是鲜活得多！

笔者这里有一个大胆推测：邓友梅先生创作那五这个形象，乃是以曹雪芹为生活原型杜撰的，或者那五的祖先与曹雪芹有着血缘上的某些关联，通过基因把这种独特的小说创作不二法门遗传给了后人那五。

当年曹雪芹似乎比后来的那五混得还惨点——那五还能在北京内城依靠老姨娘混口饭吃，曹雪芹可是贫居北京西山茅棚里，举家食粥酒常赊的。据著名红学家蔡义江先生讲，曹雪芹贫困潦倒时身边也有个老姨娘或者老姨奶。同是破落户八旗子弟，半斤八两嘛。

那五花几枚铜板买来本《鲤鱼镖》，一章一节拿出来换光洋花花，曹雪芹也不知在哪里搞来一本《石头记》，一章一节拿出来换“南酒烧鸭”吃吃——这可不是笔者杜撰，有曹雪芹当代人裕瑞《枣窗闲笔》可证。

那五拿来的《鲤鱼镖》，因武林门派之争而不幸夭折，成了断尾巴蜻蜓；说来也巧，曹雪芹拿来的《石头记》，也因某种原因，迷失了后半部，成了断臂维纳斯。

那五的文运似乎没有他的先人曹雪芹幸运。曹雪芹以半部拿来的《红楼梦》，居然成了一代文宗；但那五拿来的那半部《鲤鱼镖》，不知文学价值如何，反正不幸失传了，终于没有了成名成家的资本。

那五的命运似乎比他的先人曹雪芹还幸运些。虽然为此书挨了一顿胖揍，但毕竟是掉井不挂下巴的光棍，养好伤后好歹还活了下来，而曹雪芹却因孩子出痘早殇，四十岁就抛下拿来的小说，年纪轻轻“泪尽而逝”了。

令人扼腕叹息的是，署名那五的那部大作《鲤鱼镖》失传了。如果流传至今，即使没有署名曹雪芹的《红楼梦》那么火，最起码也和金庸武侠差不多——中国文坛因此少了一个可以和曹雪芹齐名的辉煌巨匠！

问题不仅于此，曹雪芹以半部《红楼梦》，开创了一门红学，就连祖宗也跟着沾光，连带着产生了一门曹学。假如那五及其《鲤鱼镖》存留至今，中国文坛上岂不又多了一门“鲤学”？说不定那五的祖宗也能因此而获得“那学”的殊荣！

说不幸也算幸运，从那五和曹雪芹跻身文学界的经历，似乎也可总结出一套扬名立万的规律来——只要是不学无术的八旗子弟，靠拿来主义也是可以当文学家的——有光洋花，还有“南酒烧鸭”吃，更重要的是，还有显赫名声光宗耀祖！

难怪当今文坛盛行抄袭之风——恐怕都是得了曹雪芹和那五的真传——无需三更灯火五更鸡，仅凭拿来主义，署上自己大名，不论发表还是传抄，都可名利双收。好处多多，谁不艳慕？趋之若鹜，情理之中嘛。

——务请邓友梅先生海涵，以上这些胡说八道，不过是笔者灵机一动的牵强附会而已，并没有多少可靠根据——特别是在那五考证方面，纯属瞎猜；猜得对，无需您夸奖，猜得不对，您也不要恼火——反正那五是您杜撰的，曹雪芹也是红学家们杜撰的，凑巧而已，写小说就是那么回子事嘛！

                  2011年2月28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