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海微澜,继起波涛
(2010-05-26 17:26: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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切磋周汝昌红学文化 |
分类: 红学争鸣 |
红海微澜,继起波涛
——读周汝昌先生《红海微澜录》感言
周汝昌先生在众多红学学者中,确实是一位博学的大师。特别是他的古典文学功底之广博深厚,凡读过周文的学子,没有不佩服的。即便是并不同意周先生某些“探佚”观点的人,对周先生做学问态度之孜孜求解,也无可挑剔。
近读周先生《周汝昌点评红楼梦》一书(“团结出版社”2004年第一版),对其中《红海微澜录》一文,发生了浓厚兴趣。愿就该文中周先生的一些很有意思的见解,大胆提出点异议商榷,也就教于红界同仁。
《周汝昌评点红楼梦》一书,大概是周先生不同年代评点《红楼梦》的论文集。集中多数文章有系年,但也有部分文章未系年,所有文章都未注明原发表的报刊。《红海微澜录》一文,未系年,不知是周先生涉足红坛哪一阶段的作品,是初次发表还是从何处汇集来的。按理说,论文集中不该出现此种出处不明的文章,愚本浅陋,又不肯琐屑考证,所以有此疑问。但不论是什么时代的文章,该文都是很有见地的,读后受益匪浅。
《红海微澜录》一文,主旨是探讨《红楼梦》同《长生殿》及其作者洪昇的关系。该文首先点破:《红楼梦》作者自谓“堕落情根”,来源于洪昇的《长生殿》;继之证明《红楼梦》之“太虚幻境”和“警幻仙姑”,来源于《长生殿》之“太虚月宫”和“天孙织女”;随后又断定《红楼梦》之“白首双星”题目,“用的其实还是《长生殿》的典故”。应该说,周汝昌大师已经看出了小说《红楼梦》与传奇《长生殿》的渊源关系,可谓独具慧眼。
周汝昌先生在文中,申明曾“一再引录”曹雪芹的爷爷曹寅的诗《赠洪昉思兼寄赵秋谷赞善》:
惆怅江关白发生,断云零雁各凄清。
称心岁月荒唐过,垂老文章恐惧成。
礼法谁曾轻阮籍,穷愁天亦厚虞卿。
纵横摆阖人间世,只此能消万古情。
周先生没有说,自己“一再引录这首诗”所为何来?大概还得大师自己回答;但周先生接着说了一段十分耐人寻味的话:“如将题目、作者都掩隐过,那么我们说这首诗是题赠雪芹之作,也会有人相信”。
奇怪了!周先生坚信他的老师胡适先生的见解——曹雪芹是《红楼梦》的作者——但周先生此时却不知何故忘记了,曹寅是曹雪芹的爷爷,曹寅死时,曹雪芹尚未出世,故这种假设是毫无意义的。但令人不明白的是,周先生何以不做另一种假设:如果将他的老师胡适先生“大胆假设”的曹雪芹“掩隐过”,曹寅的诗本来就是题给洪昇的,何不大胆抛开曹雪芹,假设洪昇就是《红楼梦》的真正初作者呢?
笔者曾反复考证,胡适先生当初的“大胆假设”恐怕有问题,《红楼梦》所记载的内容,不是曹寅的孙子曹雪芹的“自叙传”,而是曹寅的老朋友洪昇的“家难”。曹寅所说的“称心岁月荒唐过,垂老文章恐惧成。礼法谁曾轻阮籍,穷愁天亦厚虞卿”诗句,本来就是对洪昇一生经历的惟妙惟肖的刻画,与曹雪芹完全无涉。
曹雪芹从小(或出生前)就被抄了家,何来“称心岁月”?曹雪芹死时仅“四十年华(或年未五旬)”,又何来“垂老文章”?“阮籍”的性格曹雪芹或许有之,但“虞卿”的经历,曹雪芹却无论如何不沾边。因此,将曹寅诗的“题目、作者都掩隐过”,也看不出曹雪芹的影子。如果说能看出,看出的却是《红楼梦》的影子,是《红楼梦》初作者洪昇真实生活经历的影子。此诗本来就是曹寅题赠洪昇的,这一点用不着猜谜。
不知周先生是否考证过洪昇的生活经历,并与《红楼梦》内容做过认真比较。但周先生确实有见地,看出了“《红楼梦》与《长生殿》有关系,”并且十分肯定地断言“绝不止是一种文词现象上的事情”。周先生认为,研究二者之间的关系,“要从思想史、文学史的历史关系去着眼”。但迄今未见周先生从“思想史、文学史上的历史关系着眼”研究二者关系,反倒是在《红海微澜录》的结尾,又回到了他的老师胡适先生的起点上,认为曹雪芹只是因为祖父同洪昇的朋友关系,受到了洪昇的影响,“使雪芹对它发生了兴趣,引起他的深思,对他创作小说起了一定作用”,因此上,《长生殿》在《红楼梦》中才“有迹可寻”。这话说了等于没说,《西厢记》、《牡丹亭》在《红楼梦》中也“有迹可寻”,难道也存在周先生看到的那种决非“文词现象”的渊源关系?
曹寅去世时,曹雪芹尚未出生,曹雪芹根本就没有江南风月繁华生活的经历。从一般道理上讲,曹寅对曹雪芹的影响非常有限,因为祖孙根本不曾谋面,更何况曹寅的朋友洪昇,能对曹雪芹有什么影响呢?洪昇比曹寅大十二岁,也早死八年,与曹雪芹相差了整整一个甲子时间,家又住在杭州,与曹雪芹居住的北京相隔三千里,两人的关系根本就是风马牛不相及!
笔者倒是做了一点这方面工作,见《怀金悼玉诉情种,寂寥伤怀话石头》、《〈红楼梦〉历史背景研究》、《〈红楼梦〉文学考证》等文章。不过考证的结果与周先生坚信的胡适先生的“大胆假设”不同:《红楼梦》是明末清初“言情”文学狂潮中的一朵浪花,是康熙年间的作品,是用戏剧创作手法写成的小说,是大文学家洪昇记载自己“家难”的近乎实录的文学作品。
胡适先生当初“大胆假设”曹雪芹就是《红楼梦》的作者,只是对《红楼梦》“开卷第一回”中罗列的一系列人名中的一个有了交代,而对“石兄”、“空空道人”(情僧)、“东鲁孔梅溪”(甲戌本还有“吴玉峰”、“脂砚斋”,脂批中还有“棠村”)等人,则完全摸不着头脑,只好以“假拟妄托”葫芦提搪塞了事。实际上,在曹雪芹的生活圈子了,也确实找不到这些人的踪迹。根据笔者的考证,在洪昇的生活圈子中,这些人一一都显露出了庐山真面目,也足以证明胡适先生的考证,从开始就假设错了对象,用“披阅增删者”曹雪芹,取代了洪昇(石兄)的初作者地位。
笔者确实是从“思想史、文学史的历史关系着眼”,推断在曹雪芹生活的乾隆中期,不可能创作出《红楼梦》这样的“言情”文学,就像文革中的作家不可能写出三十年代“鸳鸯蝴蝶派”作品一样。只有在明末清初的言情狂潮中,才能够产生《聊斋志异》、《长生殿》、《红楼梦》等同类作品。可惜的是,迄今红学界的权威大师们,无人真正从“思想史、文学史的历史关系着眼”去研究《红楼梦》。周先生也不过说说而已,自己设了一个“思想史、文学史的历史关系”之谜,谜底仍旧按照他的老师胡适先生的“大胆假设”去猜,不管这种“大胆假设”与“思想史、文学史的历史关系”如何背谬!
红学界今天的状况,同文革期间“带着问题学”,“活学活用”、“急用先学”、“立竿见影”,在毛主席著作中找答案一样,都是带着胡适先生的结论,去索隐、考证或探佚的,万变不离“曹家店”,以致旧的“死结”解不开,新的问题又层出不穷,把《红楼梦》研究弄成了一团斩不断、理还乱的乱麻。其实,抛开成见,跳出“曹家店”,治红的路子宽着呢,何必一棵树吊死人?
北京某个以治学严谨自负的搞档案工作的教授研究,认为《红楼梦》中确实有杭州的影子,是因为曹寅曾经去过杭州“倚马五日”,所以曹雪芹就能写进书中。这真是天大的笑话,我们有些专家为了曹雪芹,几乎连起码的逻辑都不讲了。该教授的祖父也可能去过很多地方,那么就请该教授把自己祖父去过但自己并未去过的地方写进小说试试?我不知道该教授出生时祖父是否在世,反正曹雪芹出生时祖父早已死了好几年了。没有任何证据能证明曹雪芹去过杭州,杭州的蔡义江教授就断言曹雪芹与杭州绝对无缘;退一万步说,即使去过一次,走马观花,也写不出来活灵活现的杭州。该教授也肯定去过杭州,并且不止一次,不妨自己尝试着写一个“西方灵河岸上三生石畔”的故事试试!
近年来,文学界写清宫秘史成风,特别是对戏说“雍正夺嫡”秘史感兴趣的人很多。周汝昌先生倡导并亲自实践的《红楼梦》“探佚学”,正好迎合了这种风气。同当年胡适先生对蔡元培先生的指责一样,周先生对“猜笨谜”的治学方法也乐此不疲,不过一个“笨谜”在“康熙朝政治”中猜,一个“笨谜”在“雍正朝或乾隆朝政治”中猜而已。以致《红楼梦》之“佚”愈探愈奇,几乎成了“雍正夺嫡秘史”了,居然出现了什么“秦可卿是废太子女儿”,“曹雪芹与香玉皇后密谋毒死雍正”等荒谬学术活动。以至于按“探佚”成果创作的电视剧《曹雪芹》开播后,遭到全国一片声讨,不知周大师作何感想?
现在的红学界,就象一则古代故事所讲:一家的斧子丢了,怀疑是邻居所偷,越看越琢磨越像,拼凑了一万条邻居偷斧子的理由;最终斧子找到了,再看当初的证据,又都感到十分荒唐可笑。其实,只要平心静气下来,就不难发现,胡适先生当初的“大胆假设”,就是怀疑邻居“偷斧子”,他的“小心”考证和后来诸多“胡说”(胡适自称,并非不敬之词)继承者的考证和探佚,不过是“越看越像”而已!如果我们真正抛开胡适先生的考证结论,心中不事先存有一个曹雪芹的影子,潜心细读《红楼梦》,不难发现,《红楼梦》所写内容,同雍正朝的宫廷斗争实在毫无关系!周先生如若不信,以您的修养和功夫,不妨把您钟爱的曹雪芹暂时“掩隐过”,重读再思试试。对《红楼梦》进行的“丢斧子”式的“探佚”可以休矣!
周先生为自己的这篇论文题名《红海微澜录》,其深意人所不解。可以肯定,周先生是因为《红楼梦》与《长生殿》的关系,引起了“红海微澜”。但这种“微澜”是红学界的“微澜”,还是周先生内心的“微澜”呢?周先生没有文章的题解,所以无从探究。但周先生文中不承认洪昇是《红楼梦》初作者,依旧坚持“一生辛苦为芹忙”,内心古井不波,似乎并无“微澜”;红学界对洪昇与《红楼梦》的关系,心照不宣地一致采取鸵鸟政策,一直水波不兴,也未见“微澜”。如果表面平静的下面,真的潜伏着什么“微澜”,这种“微澜”究竟是什么呢?是对胡适红学发生了一丝动摇么?是对自己毕生努力发生了一丝怀疑么?抑或是在红学死结中看到了一丝光亮呢?
周先生爱他的老师胡适先生,更爱他老师的“大胆假设”,一生为“新红学”呕心沥血,对此无可厚非。但先哲说过:“吾爱吾师,吾更爱真理”。俞平伯大师临终前,敢于宣示“胡适、俞平伯腰斩《红楼梦》,有罪;高鹗、程伟元保全《红楼梦》,有功。大是大非”。周先生假如自己感觉到心底有“微澜”在涌动,何不做一个彻底的唯物主义者,以一个大师的胸襟、气魄和学识,让“微澜”浮出海面,汹涌澎湃呢?
不知尊敬的周先生以为然否?
2004年3月于长春
由 病知真人 评论于 2004-03-20 |
当代红学中确很少能读到如此好得论文了!真难能可贵也!不过先生说恐周老先生的“学生”会于你有微词且未免过当,综观红学史,即见其是一个不断向前发展的过程,能有今天也是百家争鸣,互相传承得结果!我想周先生见到阁下的论文能够独辟曲径,独树一帜亦会欣然的,因为大家都是“悼红人”啊!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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