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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陈芸沈复嫂子吾父 |
过去读《浮生六记》,专注重夫妇唱随之乐,这次改换一个关注点,即看看沈三白笔下的亲弟弟启堂,忽然就有很多新的发现。
沈复昆仲两人,其弟在书中号启堂。
启堂第一次出现,乃在六记之第一记《闺房记乐》:
时为吾弟启堂娶妇,迁居饮马桥之仓米巷,屋虽宏畅,非复沧浪亭之幽雅矣。
这几乎是沈复陈芸夫妇两人生活的转捩点,从沧浪亭畔的快活逍遥,到仓米巷后,则“院窄墙高,一无可取。……开窗对陆氏废园,但有荒凉之象。”而这完全是因为启堂娶妇造成的生活变化。沈复夫妇随后迁居朋友鲁半舫的萧爽楼,再到王废基避暑,都是因为搬迁仓米巷居所后演化出的结果。
启堂结婚,陈芸还出了大力,不过,陈芸之出力,效果未必佳。据沈三白记载:
余启堂弟妇,王虚舟先生孙女也,催妆时因缺乏珠花,芸出其纳彩所受者呈吾母,婢妪旁惜之,芸曰:“凡为妇人,已属纯阴,珠乃纯阴之精,用为首饰,阳气全克矣,何贵为?”记录此语,看得出沈三白很赞赏妻子的见解。然而,他可能并不知道,陈芸的这番说辞,果然可以解释自己的慷慨,同时却也抵消了自己的慷慨给人的好感。因为你认为不利的东西来给别人,不是一种嫁祸于人的作为吗?如果传到启堂之妇耳里,她接受这珠花,心里也必定不会愉快:首先是嫂子用过的,其次是嫂子觉得不利的。
在《坎坷记愁》中,又发生了启堂赖账的事:
壬子春,余馆真州。吾父病于邗江,余往省,亦病焉。余弟启堂时亦随侍。芸来书曰:“启堂弟曾向邻妇借贷,倩芸作保,现追索甚急。”余询启堂,启堂转以嫂氏为多事。
启堂对嫂子在哥哥面前出了他的丑相当不快,所以“以嫂氏为多事”,却不理解嫂子的困难,因为她在苏州面对的是讨债的人。启堂之不好,还在嫁祸于嫂子,“询启堂以邻项事,答言不知”,自己推得一干二净,于是陈芸自然落得个“汝妇背夫借债,谗谤小叔,……悖谬之甚”的罪名了。这就直接导致了夫妇两人有家归不得,子女离散,寄人篱下的结果,陈芸也因此而死于异乡。、
这时陈芸已逝,沈三白携妻子木主还乡,启堂借口父怒未消,不让他进门:“严君怒犹未息,兄宜仍往扬州,俟严君归里,婉言劝解,再当专札相招。”这话说得冠冕堂皇,但毫无怜悯之心。兄长悼亡,子女离散,无家可归,且当时父亲不在家,留兄长住几天,待父亲自己赶他,顺理成章,实在毋庸他代劳,可见启堂毫无心肝也。
沈复昆仲两人,因为“余堂伯父素存公早亡无后,吾父以余嗣焉”,他作为长兄,被父亲嗣给了堂伯父。从理论上说,他只能继承堂伯父的遗产,不能继承生身父亲的财产了,虽然他其实一直与父亲生活在一起。
启堂夫妇则不这么看,长兄既然已经嗣给了堂伯父,自己就成了当然的继承人,这就造成了父死之后,启堂吞并家产的事。
父死,沈三白在扬州得女儿信,奔丧回苏。“吾母见余哭,曰:‘汝何此日始归耶?’余曰:‘儿之归,幸得青君孙女信也。’吾母目余弟妇,遂嘿然。余入幕守灵,至七终无一人以家事告。”
启堂夫妇连父死也不通知沈三白,简直不当他是家里人,是自己的兄长了。沈三白完全被排除在沈家之外,虽然守灵却有他的份。
启堂还不罢休,容不得兄长在家,还使出更绝的一招,唆使债权人上门索债,逼使沈三白再次出门。
沈三白是聪明人,却不是精明人,面对这样无耻可恶的行为,他无力自卫,只能逆来顺受,“余因呼启堂谕之曰:‘兄虽不肖,并未作恶不端。若言出嗣降服,从未得过纤毫嗣产。此次奔丧归来,本人子之道,岂为争产故耶?大丈夫贵乎自立,我既一身归,仍以一身去耳!”
沈三白就这样被扫地出门,但启堂还不罢休。当沈三白辛辛苦苦跟人经商到崇明,为老板司笔札,得到二十金回苏。启堂还要算计他刚得到的这笔辛苦钱:
归,值吾父将安葬,启堂命逢森向余曰:“叔因葬事乏用,欲助一二十金。”这简直是要置沈三白于死地的架势。
后来,启堂还把仓米巷的房子卖了,连自己的母亲也不管,让她住到了妹夫家里。沈三白的浮生苏州,就这么完结了。
以上都是沈三白《浮生六记》一家之词,未知启堂有否另一番说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