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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母亲泪》(文字周海亮、插图孙文然)

(2021-08-06 11:11:54)
标签:

孙文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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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读

分类: 我的插图创作
小说《母亲泪》(文字周海亮、插图孙文然)
母亲泪
周海亮
春节前,他和她赶回乡下。乡下有他的老家,有颓败的土房,有围着土房的一圈篱笆,有辛勤劳作的父亲和久卧病榻的母亲。你妈可能熬不到过年了。父亲打来电话,语气凄然地说,有时间的话,回来看看。放下电话,他慌乱地拉了她,直奔火车站。她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小跑,焦急,不安,却感觉有些别扭——就在昨天,他们才刚刚离婚。
似乎没有谁对谁错。她对他不再有难舍的依恋,他对她不再有澎湃的激情,七年之痒提前到两年,生活疙疙瘩瘩别别扭扭,不如趁早结束算了。分手倒也心平气和,他请她去曾经相识的酒店吃饭,为她斟茶夹菜,完全初恋时的样子。电话正是这时响起来的,他接了,即刻惊了表情。这时自然要随他去的,作为女人最起码的大度和善良——尽管她已不再是他的妻子,他的母亲亦不再是她的婆婆。
母亲斜倚床头,喘息着,顽强地将脆弱将熄的生命一点一点抻长。然,见他们回来,精神却似乎振奋一些,甚至爬起来,拉了他和她的手,颤巍巍下地,为他们煎几个黄澄澄香喷喷的荷包蛋。她阻拦,他忙给她递了眼色。他知道母亲的期盼。他知道几个荷包蛋对母亲来说意味着什么。尽管总也见不到他们,但太多时候,他和她,几乎等同于母亲的一切。有一种人可以靠牵挂与惦念度日,乡下的老母亲便是这样。
他们装出恩爱的样子。他下厨;她为他打起下手;他把菜炒好,她将它们端上饭桌;他的额上有汗,她迟疑着,母亲却指指毛巾。她取了毛巾,他忙接过,一张脸擦得一塌糊涂。表情注定是不自然的,但那时他们还是唤了彼此的昵称。
他和她很少回来。他们忙,他们在城市里挣扎。他希望衣锦还乡,可是生活的艰难远远超出他的想象。他赔光了所有的钱,他们诸事不顺。有时,很多时,他很想母亲。很想。想得抓心挠肺。想到暗自神伤。可是,当回来面对自己的母亲,他能说些什么呢?他能说些什么事让年迈的母亲开心呢?母亲久病床榻。母亲叨唠不休。母亲对于他与她的一切都充满好奇。他害怕母亲的追问。生活怎么样?生意怎么样?到底怎么样?还行是怎么样?
——他恨自己的无能。
他和她在老家住了十多天。晚上仍然挤睡在一张床上,吃饭时,她仍然坐在他的旁边。他们的表演天衣无缝,他们相信年迈的母亲不会有任何的疑心。母亲的病情没有继续恶化的迹象,却也不像会好起来,每一天,她都半倚在床,与父亲说话,与他说话,与她说话。母亲轻声细语,母亲总也说不够。她知道属于自己的时间已经不多,她不舍他们,不舍这个家。
是母亲劝他们回城的。母亲说知道你们忙,如果有事情,你爹会打电话给你们的……看样子,一时半会的,阎王爷还带不走我。说话时母亲笑着,脸上夸张出轻松甚至得意的表情。他忙说城里不忙的……在家里过个年吧。母亲说别骗我了……听我的,回去。有你爹照顾我,足够了。再说有什么可照顾的呢?都这么大岁数了,又不是小孩子。任他和她怎么说,母亲就是不同意他们继续留在老家。母亲的固执,远超过他的想象。
其实这次,他特别想留在老家。特别想。可是他怕母亲看出他和她之间的异常。他知道脆弱的母亲再也经受不了任何打击。更何况,他与她,是离婚。
父亲送他走出院子,母亲却将她叫进屋子。母亲伸出手,轻轻握住她的手,拉她到床边坐下。母亲看着她,很久没有说话。突然她有些紧张,她感觉出事情的蹊跷。似乎,隐隐约约,母亲知道一些什么。
你们,还好吗?母亲问她。
还好。她说。目光移到别处。
可是,我能看出你们在闹别扭。母亲说,你们怎么样了?
我们真的没事。她说。
你们肯定有事,只是故意瞒着我罢了。母亲说,可是你们有什么事能够瞒过去呢?别忘了我是妈啊!
母亲流出一滴眼泪。那滴泪挂在眼角,挂在她的皱纹之上,让母亲在瞬间苍老了许多。母亲松开她的手,伸手抹去那滴泪,却有更多的眼泪涌出。孩子,她老泪纵横地说,听我一句,你们,千万不要离婚。
我们真的没事。她吓傻了,说,我们只是闹别扭……
可是母亲怎么会相信呢?敏感的母亲怎么会相信呢?从他们走进屋子,母亲就感觉出他们的异样。哪怕只是白天里儿子轻锁一下眉头,哪怕只是夜里儿媳轻轻的一声叹息,母亲也会从中察觉出一切。
乡下的老母亲,某些事情上,无所不能。
母亲问她,是因为钱吗?
她说,妈……真的没事……您不要多想……
母亲说,如果是因为钱,我这里还有三千……
她努力抑制住自己的眼泪。三千块钱,那也许是婆婆一生的积蓄。她和他花掉多少个三千块钱啊!即使缺钱时候,他们也从没有把三千块饯当成一回事。然而,即将走向生命终点的老婆婆,竟天真地认为,三千块钱,就可以挽回他们之间的婚姻。
更何况,现在,她还是她的婆婆吗?
母亲坐起来。母亲轻轻地咳。母亲突然给她跪下。母亲脆弱的膝盖让木床发出金属相碰的琅琅之音。母亲抬起头。母亲的脸上泪水肆虐。母亲将她的头埋下去,埋下去,深埋下去。母亲说,求求你,你和我儿……
门口,他无力地站着,早已泣不成声。
(姚梅芬摘自《品读》2021年第5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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